人是属于宇宙与自然的一部分的,显然人是通过自己所掌握的规则,来培育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是违背了自然的,但却没有违背自然的规矩,也就是说人受自然的隐藏的规矩支配,但一旦了解了这些规矩,可以在这个规矩之内用规矩做一些违背自然本身意愿的事。
自然本身的意愿、自然本身的规矩,这两者是一件事?还是两件事?
亦或是……自然本身没有意愿,只有规矩?
自然根本不想塑造想要的世界,因为它没有意愿也没有意识,但是那种隐藏的规矩却给人一种意识与意愿的感觉。
就像是机械力学的发展,物体向下坠,看上去那是自然的意志,但其本质是一种吸引力。
本质只有规矩,这种规矩凝聚出了自然的一种虚拟的意愿与意志。
可这种规矩是什么?
林曦又想到了常常听一些陈健的朋友说起的诸如看不见的手之类的话,忽然间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就像是那些长肉飞快的牛羊一样,他们能够活下来并且繁衍下来,是因为一双看得见的手——人类的手。
人的手,选择了胖乎乎的牛羊继续繁衍,而那些不胖的会被人为地断绝繁衍的机会。
那么,自然界的那双看不到的手,又做了怎么样的选择?
如果仅仅是这些,林曦不会如此的苦闷找不到头绪,相反会很容易找到一些头绪,并以自己的想法为目标,收集足够的资料。
然而,过早的杂交学和豌豆高矮这些陈健数百年前就弄出来的、如今还是农学班中基础的以阴阳二元重新组合为假说的教科书一样的存在,让这个问题变得复杂了。
林曦想,假使慵懒肥胖与雄壮好动是阴阳的两面,在经过自然的、看不到的手无数次的选择之后,自然的动物应该都趋于越来越雄壮越来越好动。
可是不管经过多少年的选择,仍旧会自然地出现慵懒、孱弱之类的幼崽。这些幼崽的这些特性,是从哪来的?
按说,这些东西已经不该存在于世界上了,已经被自然的无形的手消除了。
可是,仍旧存在,仍旧会发生。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忽然变出来的?
还是说本身就像是光与影?每个人、每个动物、每个植物,从诞生之初,体内就像是一个宇宙,拥有所能想象到的一切的特征。这些特征一直潜藏在动植物的身体之中,但被自然的无形之手选中的只是阳面,阴面并没有消失只是藏了起来。
只不过会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这种隐藏起来的、没有消失、只是潜藏的阴面会萌发出来。
所以一些东西永远不会消失,看不到并不代表不存在,就像是那些被三棱镜分开的阳光一样,人们看到的并非假象,但并不是全部。
比起自然的手,林曦的想法更为可怕,也更为大胆,甚至走上了一条歧途。
她想,不管是有形的人的手,还是看不到的自然的手……这一切只是选择是阴面还是阳面彰显于外。
如今能做的,只是等到那些在人们看来有用的东西显现出来之后,再人为地选择这种特征延续下去。
假如……假如人能够摸清楚什么时候能让那些隐藏的特征显示出来,岂不是人可以操控世界的万物?
同样的,自然是天地之道的规矩所影响的,但天地之道并无意志,只是单纯的道,没有好与坏,也从没有定下世界的模样。
在这种疯狂的想法下,林曦在船队穿越南回归线的时候,翻出了笔记本,写出了这种从数年前就被陈健影响、到现在终于开始萌发的、充斥着时代特征人征服万物乃至操控世界的疯狂想法的第一句话。
“《从自然的无形之手、到人的需求的有形之手——从家养牲畜和农田作物的选择开始说起——道只是道,并无意志,不仁不恶,无德无情》”
摇晃的船舱中,林曦还不知道自己写下的这几句话的可怕的力量与可能引起的风波。
受制于时代与传统的神话和传说,她将万物的诞生,归咎于开辟世界的神秘的未知。
在未知的阴阳融合交汇的某个创世的瞬间,规则已经定下。
世界是变化的,规则是不变的。
倘若人可以掌握这种规则,人就拥有了除了创世之外一切改变的可能,包括万物。
当矿石可以凭借规则变为金属、当力可以凭借规则驱使、当电可以凭借规则创造、当水可以凭借规则分为气体……人与创世之后的神、天之间的区别,就仅仅在那些活着的生物上了。
显然,林曦想把这个权利也剥夺。
这只是个尚在脑海中的雏形,可随着船队继续向南,在风暴角停留并踏上这片原始而又古老的、没有被人所改变的土地后,这个已有雏形的想法越来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