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摸了摸底,陈健心中多少也有了点判断。
知己知彼,才能定下今后施行的路线,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国内那部分极端狂热的战争派,尤其是一些年轻人和军头之类的人物,战争是他们发财的机会。
波托西那么大一个银矿放在那,北方那些家族和被煽动起来的年轻人不可能不动心不狂热。
打不打得过先不说,自己族群这边在意识形态上就差了一大截。
在一些东西发展起来之前,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力和一神教抗衡,加之南美还有一大票耶稣会的人,里面有不少当世之英才。
耶稣会内部也有分歧。类似利玛窦等开明派为代表的耶稣会教士,希望因地制宜以方便本土化。以另一群人为代表的守旧派则坚持原则,不希望做改变。
在明朝以符合本地传统文化的方式传播,借用了昊天上帝的名号,允许祭拜祖先等;在南美一些印第安人聚居区,弄出了棕色圣母和有羊驼豚鼠的最后晚餐。
能做出这样的事,证明里面的确是人才济济,这是无需讳言的,不教条不本本的人才有希望。
本身一神教内的人人俱为兄弟就容易被人接受,而以神学逻辑开始的宗教变革也开始尝试用新的方式方便宗教的传播。
基层组织基本崩溃的情况下,这种混杂了人类一些普遍道德的东西就会快速蔓延开。
这些东西都需要琢磨。大荒城距离这边和欧洲都太近了。
西班牙的一些殖民手段没法学,没有宗教手段辅助,难度很大。
英式殖民地的间接统治,学了也没用。用了的话,用不到几十年上层就会被一神教渗透的如同筛子。
在大荒城陈健只能暂时靠阶级斗争横扫牛鬼蛇神这些更为普适的东西对抗和同化,而在意识形态方面必须弄出一个体系能够与之对抗。
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饭。这个碗不仅仅是士兵枪炮,还有文化。吃得太多,容易把自己撑死。
在这种文化、宗教、语言完全不在一个体系的现实面前,站在南洋贸易公司和背后的商人和作坊主集团的角度来看,对于西属南美的长期目标也就很明确了。
传播激进思想,培养“美洲人”这种想象共同体的民族意识,写激进文章抨击王室、总督和垄断贸易并翻译成拉丁文传播、干涉西班牙本土的战争、暂时不煽动南美印第安人起义——他们一旦起义,土生白人会站在王室这边,只有在底层不能威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反对王室,他们的摇摆性决定了他们想上升但极为恐惧底层革命。
这是站在南洋贸易公司背后的利益集团所考虑的。
陈健也想明白了,有些事他阻止不了。奴隶贸易之类的肮脏东西,对南洋贸易公司背后的利益集团来说不可能错过,如果要是国内人口过剩抓国内的人当契约奴也未必没可能。
这些人终究只是十几年之内的盟友,陈健觉得该脱身的时候就脱身,将今后的发展战略方向定下来就撤股或是卖掉。一边喊着人权平等渴望人民崛起幸福,一边去贩奴,这种婊子不当也罢,没什么意思。
几天后。
陈健宴请了所有西班牙殖民地内的走私贩、商人和商船的代表,没有邀请其余国家的人。
用的是族群的宴会方式,跪坐分餐,但是考虑到这些人不会用筷子,所以用的是刀叉。
精美的此时尚且可以算是工艺品的透明玻璃杯和本土瓷器的盘子,让这场简单的宴会贵气逼人。
商人们虽然不习惯这种宴会的方式,但陈健有人有枪还有利益,他们也只能尊重。
陈健编造了自己生日的谎言,得来了一堆的祝贺恭贺之词。
倒了半杯烈酒,陈健站起身,用从女神岛上买到的镀银餐叉敲了敲玻璃杯,叮叮的响声很快让场面安静下来,商人们注视着陈健。
“先生们,在说这番话之前,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们。是西班牙人?克里奥尔人?还是梅斯帝索人?但我想,有个称呼一定不会错。”
“诸位,请允许我称呼你们为伟大而勤劳的拓荒者。这个称呼是合适的,没有你们就没有新西班牙、秘鲁和群岛的繁荣。所以,不管是克里奥尔人还是梅斯帝索人,我想称呼们为东印度人,这是不会错的。”
“你们和你们的先辈,怀着对上帝的忠诚来到这片土地,用你们的勤劳开垦着这片肥沃的处女地。东印度是从你们和你们先辈的手中,从蛮荒走向了繁荣,所以你们是东印度人。”
“你们的先辈皮萨罗总督,曾经这样评价那些外来者:那些外来者从西班牙而来,表面上是为了主的荣耀,为了王室的伟大。但实际上他们只是想要来享受你们用汗水浇灌的果实、舒舒服服地享受你们用鲜血赢得的一切。”
“从没有人怀疑你们对王室的忠诚,你们所做的一切已经证明,但是那些从半岛来的外来者却不劳而获地获得了本应该你们享受的果实。这是一件让我这个外来者感到愤怒与不平的事实。”
“你们是忠诚的祖国的勤劳者的子孙,祖国是第二上帝,她哺育着你们,教养着你们,让你们感受到无上的荣光。你们应该和葡萄牙人、低地行省、那不勒斯那里的人一样,忠于王室忠于上帝,但却可以如同他们喊出自己是葡萄牙人一样,大声喊出你们是东印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