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种的做法都是大同小异,将这些原料混上一些稻糠、麦麸之类的便宜东西,加上水,放在特质的陶缸里面。
加入适量的盐酸,盖上盖子,密封后留出一个小陶管,下面烧火煮沸,加热大约四五个小时,完成水解。
用纱布过滤出汁水,再用木炭吸收掉里面的杂质,重新过滤一遍,慢慢加热到大约五六十度,往里面加木灰碱或是和熟石灰反应后的火碱。
之前加酸之前称重,估摸出酸的含量,再用石蕊苔藓的萃取液作为简单的酸碱指示剂,往里面加材料中和。
中和完毕,加入食盐调味。
旁边还有一口大锅,里面熬煮着饴糖,炒成焦糖色之色碾碎,加入到勾兑完毕的酱油中,弄出颜色。
另一口大锅里面炒着麦芽,麦子有钱就能买到,泼水生芽也简单,炒熟后装在布袋里泡在酱油里面。一则可以上色,而且还有一股麦香味;二则里面的淀粉可以让酱油变得黏稠,看上去就和那些稀溜溜的贱货不一样。
完成这一切,就算是完成了最便宜的酱油的生产,不算最后一步可以连续生产的浸取炒麦芽的五六天,实际上生产一批豆酱油或是鱼酱油的周期也就七八个小时。
不要说那些正常的酿造厂需要工匠学徒的好手艺,便是这个生产周期也不是那些酱油厂可以比的,而且各种原料的利用率更是不能相提并论。
看上去陈健的作坊用了硫酸,也算是成本,但是硫酸和氯化钠生成的硫酸钠可以和木炭加热,生成硫化钠。硫化钠再和石灰石反应生成碳酸钠和硫化钙。
硫化钙、木炭粉还有剩下的石灰石都不溶于水,加水溶解过滤就能得到碳酸钠,这是制玻璃的原料,论成本不算盐税的话其实比烧草木灰的方法要便宜。
这是一个自循环体系,盐酸水解的酱油就是副产品,暂时还没时间去弄软锰矿做填料催化剂,也就没办法把氯化氢在陶管里加热弄成氯气,否则可以做一些漂白制剂。这个既抢不了谁的饭碗,又可以将闽城的那些纺织作坊主和制剂勾结在一起。
玻璃作坊算是技术加资本的话,这个酱油作坊完全就是想办法降低成本的黑心钱。
这是两种模式,前者可以搞技术垄断,甚至搞内部福利忽悠互利共赢资工合作共创美好明天弄出些工人贵族合作社都没问题;后者则就是想办法降低成本、逐利不惜伤天害理类比于给伤员的绷带用黑心棉一个形式。
这东西消耗量不算大,比降价的话陈健琢磨着那些人肯定比不过自己,又没有投机商趁机囤积这玩意。
想来那些正常的、守着几代手艺的酿造工匠和作坊怕是要完。
要么转行去酿醋酿酒卖酱还算是专业对口,要么就得彻底离开酿造这一行业了,高端消费撑不起那么多酿造作坊,低端消费市场他们抢不过。
这就和陈健迟迟犹豫弄出多锭纺纱机的原因一样,就如今这个自然经济已经将要解体、商品经济相对发达的地方,弄出来就是资本吞噬个人手工业,大堆人破产沦为雇工。
不过这都是迟早的事,早晚都得走这样一条路,机械、资本、集中、排挤、破产、沦为一无所有只剩劳动力的雇工……
晚死和早死的区别就在于打酱油的人少闹不出大乱子,而织布纺纱的人太多陈健如今还没能力收拾。
又缺乏一个对外的泄压阀,到时候被一些野心家利用强制解体商品经济复归小农以致打起内战那就不好了。如今海商、作坊手工业加冶炼煤铁的利益集团还没有占据完全的优势,打内战也够呛能赢,加之还没有外部殖民把海军拖下水,整体来看还很脆弱。
陈健忽然想到了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和张玄前往码头那天无意中看到的那个河边的酿造作坊,作坊主的模样已经完全记不得了,可那些酱油坛子还在脑海中。这本是个不相干的人,却要在这个时代中被命运捉弄被时代吞噬。
同样的,时代对于陈健也是一样的残酷,他现在的确生产出了一堆的东西,而且看起来前景相当不错。
但是从商品变为货币还有个最惊险的一蹦跶,跃不出去这些商品连同自己都得被跌个粉身碎骨。卖不出去周转不开,这作坊也就完蛋了,自己苦心两年时间赚的这点黑心的第一桶金等于白玩。
这时候自然会想起湖霖,于是喊来了赵四,让他去一趟闽城的商社,让湖霖来一趟商量些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