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昨夜他送了祁欢回来之后,转身就又重新出城,去接的高云泽一行。
杨氏看她一眼,终也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从她手里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彼时,平康坊的宅院大门前,两位邻居又是不期而遇。
今天,祁文晏难得又换了乘坐轿子出门。
他轿子正在大门前停下,另一边的街角,云澄也刚好拐了过来。
远远地看见他的轿子,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昭阳公主殿下,居然本能是拉紧缰绳犹豫了下,差点就当场掉头避开了……
原因无她——
今早她一觉睡醒发现自己是在卧房的床上。
虽然身上衣袍未宽,但她却清楚的记得昨晚是多喝了酒,在后花园的凉亭里睡过去的。
她身边的侍卫不敢不叫醒她就随便动她,并且她也试探着问过,侍卫和院子里伺候的两个婢女都说昨晚没听见什么异常的响动,不约而同都认为是她自己喝够了走回去睡的。
然后,云澄就很清楚的知道她昨晚究竟是怎么回去的了。
虽然这也不算什么太出格的事,毕竟也没做出酒后乱性的事,可——
事情才刚发生,再遇见祁文晏,她心里还是本能的有几分别扭。
“主子?”见她突然停住,侍卫就提醒了一声。
云澄连忙收摄心神,又到底遇事落荒而逃并非是她的脾气,她就又重新整理好心态,若无其事的继续打马前行。
祁文晏坐上轿子,人就相对装得厉害,也额外矫情几分,磨磨唧唧的。
是以,虽然是他先到,等轿夫压低了轿子将他请下来时,云澄已经跳下马背,准备进门。
目光不经意的瞥了眼,然后就惊愕的发现——
对面冷漠不近人情的大理寺少卿大人,此时正面容严肃,怀里抱着只毛色顺滑的大肥猫。
他皱着眉头,从表情到动作,都是看上要多违和可笑,就有多违和可笑。
这么一打岔,云澄心里那点小小的心虚和不自在也就瞬间抛之脑后。
她下意识停住步子,目不转睛盯着祁文晏抱在怀里的猫,随口调侃:“你还有这癖好?养猫啊?”
因为确实觉得他这样子跟有什么大病似的,语气里就不加掩饰的带了几分审视的轻嘲。
祁文晏也正纠结这撸猫的手感跟他预期中的有所偏差,叫他不太满意,以至于他都未曾注意到对面过来的云澄。
此时骤然回神,一抬眸就对上面前少女关爱智障孩童一样的眼神,登时就觉得很下面子。
“不是我养的。”他面色瞬间一肃,本来还有点手足无措僵硬抱在怀里的猫,立刻改为拎在手里,快走两步上前,递到云澄面前,“路上捡的,你要吗?”
他这人,的确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能有好耐性和好脾气养小动物的。
再加上此时这个一本正经的嫌弃表情——
太真实了。
“我?”云澄也乐了,“偶尔遇见逗一逗还行,你看我像是有那好脾气会养猫的吗?”
说完,她倒是轻拍了下猫脑袋。
觉得手感不错,又用指头挠了两下。
然后便转身进门去了。
祁文晏擎着猫的手,还僵在半空中。
风临察言观色,小心翼翼从后面凑上来:“主子……您这猫,还要吗?”
本来祁文晏说要养猫,他该是给买的,后来想想流浪猫满大街都是,与是上蹿下跳在大理寺衙门附近几条街逮了一下午,最后甄选出这么一只瞅着最顺眼的,拿回去洗了洗就抱给祁文晏了。
早知道,他是要送给对门的小姑娘,就不该抓野猫,应该正经去聘只漂亮温顺些的嘛!
这不坏事么!
但好在,他那说话不清不楚的主子没计较,咂咂嘴,反手将猫塞他怀里:“你养着吧,也不缺它一口吃的。”
送姑娘东西没送出去,他居然也没恼?
这可就有点颠覆性格了!
但他不阴阳怪气的是好事,风临也懒得去想为什么他吃瘪之后还能这么不温不火的,赶紧追上去问:“高将军的灵柩被护送回京了,咱们是得登门吊唁的吧?您打算哪天过去?”
高长捷之死,祁文晏是最早知道的几个人之一,是以对这个消息只不过等闲视之,只道:“你随便安排吧,看哪天有空就哪天去。”
他跟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除了祁文景之外,其他人不仅是不亲近,甚至连接触都几乎没有。
若不是为了做给外人看,他甚至都根本没必要过去。
风临知道他是真的不在意,也就没有再揪住这个话题不放。
与此同时的武成侯府,晚饭的饭桌上,秦太夫人却是因为高家的白事唉声叹气。
秦颂兄妹几个都知道她这是因此又想到了他们英年早逝的父亲,所以有感而发,故而全都一语不发的默默扒饭。
一餐饭,没滋没味的吃完,放下碗筷,虽然气氛十分压抑,秦硕和秦颖两个互相挤眉弄眼的使眼色,最终却谁也没敢擅动。
秦太夫人也不太在意这两个小的,只对秦颂说道:“你哪天休沐?或者看看哪天不忙,告假半日。咱们和高家也是多年的交情了,得备一份厚礼,全家一起过去一趟。”
高长捷这事儿在秦颂心中造成的震动也早已平复,他接过婢女递上来的茶,语气毫无波澜:“明日我去衙门看看,安排一下再给您说。”
“唉!”秦太夫人原也是尽量忍着不想旧事重提,却终究是没忍住,苦涩道:“原以为他们家的运道会比咱们家好些,没想到……兜兜转转,最终居然还是殊途同归,得了个同样的下场。”
秦硕和秦颖全都耷拉着脑袋不敢接茬。
父亲过世时,他们兄妹俩,一个还没开始记事,一个甚至还只是遗腹子,说实话,对父亲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只是作为没有父亲的孩子,年少时受过一些同龄孩子的欺负罢了。
现在长大了,对父亲的事算是彻底释怀。
而这事儿,对母亲和大哥的打击更大,所以每逢这时,都该是大哥出面宽慰母亲的。
可是这一次——
秦颂也是一语不发。
气氛继续压抑着喝完茶,他便起身回外院书房去了。
是夜,长宁侯府祁家这边的整体气氛都不太好,比平时更静谧几分,静谧的叫人心慌。
祁欢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过了午夜才辗转睡去,是以次日醒来就觉得浑身疲乏,不太提得起精神来。
“叫人去跟母亲说一声,今天的早饭我不过去吃了。”起床洗了把脸,她就又回到床上。
可能是昨晚翻腾了半宿,不慎压到肩膀了,肩上淤青那一块觉得特别不得劲,她便拿了药酒喊云兮帮她揉,却在这时,顾瞻突然绕过屏风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