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第264章(1 / 2)

大马路牙子上,灰尘溅起来一地,李知青站在原地,张开双臂,拦着了大卡车的去路。

她出来的太突然了。

要不是姜学民反应得快,及时踩着了刹车,怕是直接都撞上去了。

姜学民下意识地拍了下方向盘,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他愣了好一会,这才打开车门,跳了下来。

“李知青。”

再次喊起来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心已经不像是之前那般紧张到连话都不会说了。

李知青看到姜学民这幅态度,她在明白这是代表着什么了。

代表着,面前这个喜欢她多年的男人,把她彻底放下了。

李知青身子晃了下,她紧紧看着他,“这两年,你还好吗?”

姜学民远走他乡的这两年,李知青的日子并不好过,她企图用高考考回去,但是她下乡之前,也只是个初中毕业生,高中三年的课程,她啃下来实在是太难了。

她已经参加过好几次了,但是考试的结果都不理想。

好在,今年政策下来了,知青们可以陆续办理返城了。

她没有在当地结婚生子,所以返城的第一批名单里面有她。

只是,返城明明是她渴望了多年的事情,但是在姜学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切的欢喜仿佛都被打碎了一样。

这才有了,她来找他。

姜学民抿着唇,低声道,“还行。”

“你呢?”

“我——”

李知青苦笑了下,“我要回城了。”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去。

姜学民愣了好一会,才真心实意道,“恭喜你。”

回城是李知青多年以来的愿望了。

李知青抬眼看着他,带着几分她自己都没有的期盼,“没有别的了吗?”

这——

姜学民顿了下,他摇摇头。

他们之间,从两年前那一场告白开始,就再也没有别的了。

李知青看到他这副反应,还有什么不知道呢。

她脸色惨白一笑,“姜学民,如果我的当初答应你,我们之间会不会,不在是这个结果?”

她当初是有喜欢过对方的,但是那一丝春心萌动的喜欢,不足以让她放弃回城。

李知青一直都活得很清醒。

她也一直庆幸自己的清醒,可是如今,看到姜学民彻彻底底的,把她给抛到脑后,心里面到底是有一丝丝钝痛的。

姜学民看着她,脸色极为平静,“李知青,没有结果了。”

两年前,就没有结果了。

也没有如果。

话还未落,后面的车子,传来一阵急切的喇叭声。

姜学民朝着李知青点了点头,“祝你一路顺风。”

话落,随即,跟着上了车子,这车子是找运输队租的,每一天都要钱。

他们在这里耽误得越久,就越耗钱。

李知青眼睁睁地看着姜学民上了卡车的驾驶座上,她踉跄了下,往后退了一步,扭头就跑。

仿佛这样,就能保住最后一丝颜面一样。

只是,那从眼眶里面如同断线珠子掉下的泪,彰显著她的难过。

她不后悔坚持回城,她只是后悔,或许当初,不该利用对方。

她在利用对方的时候,同时,也产生了几分喜欢。

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姜舒兰在上课,这几天她有些频繁走神,因为,不知道学民那边怎么样了。

好在,姜舒兰没有等太久。

在一周后,就等到了结果,所有的大米都顺利运往海岛,海岛是以两毛五一斤的价格收购的,这四吨货足足卖了一万块钱。

在抛去路费,油费,人工费,租车费两千后。

还剩下八千,光姜家他们一家就能分到四千。

这对于乡下的农民来说,这简直是他们从来不敢想的收入,但是在换个角度,这五十亩地,姜家足足出动了数十个人,全年无休的在地里面忙活。

这才有了这四千的结果,也就是说平分到每个人身上,是四百左右的收入。

但是,不要小看了这四百的收入。

一年一个人能挣四百块,这对于乡下人来说,是简直不敢想的,也只有城里吃用供应粮的人,一年才可能挣到那么多钱。

饶是,姜学民在外面见过世面了,在拿到这收入的时候,也不由得有些激动。

甚至,比他自己挣钱了好高兴。

一拿到钱,他就给姜舒兰去了电话,“姑,大米都卖了,刨去成本,咱们家是四千的收入。”

姜舒兰听到这电话的时候,一颗心也彻底放下去了。

“那爹娘,大哥二哥他们知道了,也会高兴的。”

她思忖片刻,“这样,你回去的时候,别空车跑不划算,趁着下一趟回去,从海岛再拉一批罐头和海货回去,到东北的时候,你看着出手。”

她观察了很长一段时间,自从改革开放的消息放出去以后。

现在下海的人变多了,连带着首都这边的鸽子市,都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小摊小贩,连带着以前负责检查的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姜舒兰才有了这个提议。

那边的姜学民若有所思,“那,姑,我能从羊城带一批电子货回去吗?”

因为是跑运输的,他发现南北差异很大,在羊城那种很洋气的电子手表,才卖一块五两块一条,但是拿到他们东北老家去,一条能卖到二十块,三十块。

甚至更多。

姜舒兰没想到,外出的姜学民如今有这种眼光了。

她沉吟片刻,“可以,但是你要注意安全。”

到底不是公家生意,一切以安全为准。

“我晓得。”

“钱够吗?”

“够的,我打算把我这次的获利,全部都买上电子手表带回去。”

他们这种跑长途的人油水多,像他们这次,四个人分了一千二,就可想而知这里面的油水有多高了。

刨去吃喝拉撒,姜学民还能攒下来三百多块,再加上之前攒的工资,有五六百了。

他打算全部都投入进去。

姜舒兰听完对方的计划,她微微拧眉,“会不会投入太大了?”

对方可是投入了全部身家。

姜学民压低了嗓音,“我不止想采购点电子手表,若是有机会的话,想买一台收音机带回去。”

收音机不便宜,一台要一两百呢。

按照他现在的资金量,也就买得起一台。

这些东西带回去后,就可以给三叔拿去偷偷卖出去了,刚好能让三叔的生意,慢慢做起来。

对于三叔他们这种倒爷来说,货才是顶顶重要的。

姜舒兰听到姜学民这般头头是道的分析,她忍不住感叹一声,“学民长大了。”

不再像是之前在家那个畏畏缩缩,内向的孩子了。

仿佛出来历练了两年,一下子脱胎换骨了一样。

姜学民有些不好意思,他抓了抓脑袋,“姑,你觉得可行吗?”

他自己也不确定,需要找到人来认同他。

姜舒兰,“我觉得可以,但是这一切有个前提,你安全最重要。”

“我晓得。”

在要挂电话的时候,姜学民突然说了一声,“姑,谢谢你。”

不是对方,他根本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更不敢想象,他有一天会这么大胆。

姜舒兰愣了下,她捏紧了话筒,“谢什么,都是一家人。”

根据弹幕里面透露的消息,上辈子他们整个姜家,没有一个好下场。

而这辈子,看着他们一个个都越来越好,姜舒兰比谁都高兴。

等挂了电话,姜舒兰也忍不住笑了下,连带着那冬日的阳光,都跟着明媚温暖了起来。

转眼,姜舒兰进入了大三,时光也迈到了八零年。

电视上,广播上,收音机里面,到处都是改革吹风吹满地的声音。

连带着姜舒兰他们宿舍,一天到晚讨论的都是改革开放的消息,连带着向来安静的倪静春都跟着烦恼起来。

“我家给我写信说,我哥哥要辞掉国家给补偿的正式工作,想要下海经商。”

这——

姜舒兰她们面面相觑,“还是铁饭碗还是不要辞吧。”

方琴在画眉毛,她抬头说了一句。

最近,两年她和马建国打得火热,听说已经见家长了,就等一毕业结婚。

倪静春,“我妈让我劝着点我哥,但是其实我也挺犹豫的。”

因为,最近不少下海的小摊贩,就拿鸽子市来说,听说有人挣得多的,一天挣大几百,上千块呢。

而哥哥的正式工资,一个月才六十八。

所以,倪静春也挺犹豫,她下意识地看向,向来注意正的姜舒兰。

“舒兰,你是什么意见?”

姜舒兰没急着回答,而是问了一句,“你哥哥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像她大哥二哥那种人,肯定不适合做生意,但是像她三哥那种人,向来圆滑世故,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就是和做买卖生意。

姜舒兰不知道,倪静春的哥哥是个什么性子。

所以,她并不能给出好的建议。

“我哥啊?我哥被我爸教的成了个老古板了,按照他原本的路是要去教书育人的。”

只是,后面阴差阳错,国家补了事业单位的工作,这才去吃了公家饭。

姜舒兰蹙眉,“那这种性子,其实想下海做生意蛮难的。”

这——

倪静春也头疼了起来。

“这要怎么办啊?”

“让你哥先别把工作辞职了,他既然想下海经商,那就先去观察人家是怎么做生意的,看看他能不能低三下气的和客人做生意,能不能在进货的时候八面玲珑和老板打交道。”

“等他熟悉一圈后,他自己就知道适不适合下海经商了。”

根本不用别人劝他,他自己都能明白。

这话一说,倪静春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

“我这就去写信去。”

眼见着倪静春头疼的几天的事情被迎刃而解了,旁边在照着镜子画眉毛的方琴,捏着眉笔都紧了几分,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问下舒兰的意见。

可是,这种事情,她又没法开口。

算了。

走一步算一步。

旁边的姜舒兰注意到她目光,诧异道,“方琴,你怎么了?”

“没事。”

方琴心事重重。

倒是,马凤霞趁着复习功课的时候,打趣了一句,“我看啊,方琴同学是在想他们家马建明了。”

“对了,方琴,我们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们两个甜蜜人儿的喜酒啊?”

这两年,方琴和马建明两人别提多恩爱了。

顿顿吃饭一起,放学一起,甚至连带着方琴回宿舍,都是三句话不离马建明的。

被这般一打趣,方琴忍不住脸一红,扔下眉笔,语气甜蜜道,“明年,我们计划的是明年一毕业就结婚。”

这话还未落。

外面就传来宿管大妈的声音,“方琴?哪一位是方琴?下面有人找你。”

方琴眼睛一亮,立马应声道,“来了。”

接着,迅速换了一套衣服,朝着姜舒兰他们招手,“我去约会啦。”

“晚上给我留个门。”

姜舒兰她们忍不住摇摇头,马凤霞探头打开窗户,看往窗外,忍不住感慨道,“首都本地人就是好啊,咱们还在苦哈哈的学习,人家户口婚房工作什么都有了。”

姜舒兰打趣,“羡慕?羡慕也找个本地人当对象。”

马凤霞摇头,“算了吧,有处对象那功夫,还不如我多啃两本书,多接两个学生代课。”

她一边看着窗外想要看下方琴约会的场景,一边忍不住和姜舒兰得意道,“舒兰,你知道我攒了多少钱了吗?”

这话,还未落。

楼下就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滚,你们滚。”

“谁让你们来的?”

是方琴的声音。

这让马凤霞和姜舒兰说话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她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就见到,方琴一脸怒容,而她面前还站着一位老实巴交的男人,男人领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男孩儿,男孩儿瘦巴巴的,只显得脑袋格外的大。

“琴琴,你就是不认我,你也看看宝儿啊。”

“他可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男人这话一落,周围看热闹的学生,顿时一惊,下意识地看向方琴。

方琴谁不认识啊?

和隔壁专业的马建明是一对,两人自从入学以来,一直都是出双入对,让人好不羡慕。

没想到,这方琴竟然结过婚?

还有过孩子?

方琴一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她朝着男□□打脚踢,“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

“你谁啊?你别领着个孩子,就往我面前来讹人啊?”

“凭什么?嫌我方琴好欺负是不是?”

对于方琴的拳打脚踢,男人没有任何反抗,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睛哀伤地看着方琴。

而旁边的小男孩儿,紧紧地抓着爸爸的裤脚,仰着头,一双黑亮的眼睛渴望地看着方琴。

“妈妈。”

“你别打爸爸了。”

声音怯生生的,带着几分恐惧和害怕。

这话,让方琴扬起的胳膊,顿时停住了,她站在原地,脸色复杂的地看着地上已经有男人小腿高的男孩儿。

“你喊我什么?”

“妈妈!”

这一次,男孩儿吐字清晰。

方琴听完,浑身颤了下,接着,她闭了闭眼,发疯一样吼道,“我不是你妈妈,你少来碰瓷。”

这话一落。

小男孩儿眼里面的光,慢慢地黯淡了下去,仿佛瞬间熄灭了一样。

方琴不敢看,也不能看。

她只是一个劲儿的朝着男人道,“你滚啊,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不认识你!”

“你为什么要带着孩子来害我?”

她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有了现在平静安逸的生活。

为什么?

为什么要毁了她?

男人踉跄了下,竟然的朝着方琴跪了下来,“你不认我,不回去,我可以接受,但是琴琴,宝儿是你的孩子啊。”

唯一的孩子。

这一跪,周围都跟着安静了下来。

方琴恨不得去死,她更恨不得去掐死这个男人。

是不是不把她害死,就不甘心?

长久的沉默,被一声询问打断,“方琴,他们是谁?”

马建明推着凤凰牌自行车,自行车的车头上,挂着一只烤鸭,是方琴最爱的那一家。

只是,在这一刻,这烤鸭似乎都成了笑话。

“方琴,他们是谁?”

马建明再次问了一遍,他脸色极为难看。

方琴张了张嘴,“建明,你听我解释。”

“我不认识他们,他们是来碰瓷的。”

这话一落,那乡下汉子的身体似乎晃了下,他下意识地去看马建明,对方穿着一身体面的棉猴儿,戴着一个黑框眼镜,胳膊下面夹着两本书,一看就是文质彬彬的书生气。

乡下汉子第一次,有了自卑,他下意识地把自己脏脏的衣服和指甲藏在身后。

四目相对。

马建明一下子就明白对方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