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三夫人下意识地一转头,正好瞥见婆母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暗暗叹了一口气,实在鄙视:是外孙,又不是儿子孙子,还想人家如何孝敬你?何况你是怎么对待人家娘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还想着像拿捏那死去的大姑姐一样拿捏宁世子么?真是可笑!还真把自己当座佛了?
可是这还真是罗家的一座佛,丢脸也是丢的罗家和自己夫妻俩的脸面。罗三夫人想起罗三爷的叮嘱,只好再次提醒了一句:“母亲,宁世子和玥贵郡主都是太后娘娘亲自教导的,身边的人也都是太后娘娘和皇上选派的。”
罗老夫人脚下一顿,这个儿媳妇又在威胁她了?可她还不好发作,因为人家只是说出事实而已,这些话她儿子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那日从雅意茶楼回去,不知从何处得知消息的儿子将虾仁全部遣开,倒没有如她以为的责备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很重的话:“娘,当年姐夫开口,祖父和父亲都不敢说一句话,第二日就将您送回老宅去了。现在姐夫是还没有回京,但并不等于不知道京里发生什么事。二姐走后,姐夫最在意的就是宁世子和玥贵郡主这一双子女。如果姐夫真的让人传话来,儿子同样不好为您说一句话,也只能将您送走了,大不了儿子辞了官,一家子同您一起回去做个小地主就是。
当然,姐夫还算会顾及您毕竟是二姐的亲生母亲,网开一面不下狠手。可若是太后、或者皇上忍不住递下什么话来,儿子……儿子也不知道会怎样了。母亲回来也有一些时日了,应该知道赵倩兰的日子可不好过。”
罗老夫人当时着实骇了一大跳,虽然她心里也是有数的,可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当面揭开了那件事的真相,她是被雍亲王女婿赶出京城的,就这样还是雍亲王看在那个死鬼女儿的面上给了罗家两分体面。而且,而且儿子在警告她,皇上和太后娘娘都看她不顺眼,真让她惹急了,只怕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不过她也知道儿子不是胡扯,远在西南的雍亲王爷既然能递话回京城来帮助儿子解决了那些庶兄弟的麻烦,自然更能递话来帮他儿子女儿解决她这个麻烦。
罗三爷没有因为她青白的脸色而闭上嘴,有这样一个不知所谓、弄不清楚状况的母亲,他也很累好吧?所以有些话,即使残忍,也不得不说出来,否则真到了那一日,累及罗家声誉,他才真的是大不孝,对不起罗家列祖列宗。
“您当年如何对待二姐的,宁世子和玥贵郡主不可能不知道,从那日宁世子和福星贵郡主的态度您应该也能看出来了。
太后娘娘最是疼爱宁世子兄妹俩。二姐走后,太后娘娘不但找人代管了二姐的嫁妆,收走了宁世子院子里所有下人的身契,还将玥贵郡主接进慈宁宫亲自教养。您认为她会容许您回京来找他们兄妹的麻烦、打扰他们的生活吗?那不是打她老人家的脸面?就像您,能容许别人欺负欣姐儿吗?”
从那日起,罗老夫人不安分心思倒是歇了不许多,只在受到“刺激”时才会复苏一下,比如这两天听到的“一大箱礼物”事件。所以今早出门前,最了解自己母亲的罗三爷特意交代了罗三夫人。
“咳咳,”罗老夫人瞄了瞄四周,然后挺起胸,没有看罗三夫人,径直向最前面的一张桌子走去,那里坐着金老夫人和其他四五位老夫人,正在谈笑风生。
一般情况下,除了自家长辈,老夫人们不会出来参加别府晚辈的生辰宴,但福满园的诱惑太大了,好在书瑶如今的身份地位高,且这些老夫人同金老夫人的交情好,经常到两侯府作客,几位老人家一凑在一起话题颇多,倒是没有什么不自在。
罗老夫人十几年来没有出现在京城,即使早些年在京城里,人缘也是非常不好(她典型地就是她儿子说的“不知所谓”,一边厌恶她的女儿,抬举她的外甥女,一边又自恃是雍亲王爷的岳母,眼高于顶)。所以见她过来,无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几位老夫人都是一脸“陌生”,没有什么反应。
还是真正不认识她的金老夫人看见她身后的罗三夫人,猜测到她的身份,笑着打了招呼:“罗老夫人吧?来,我们几个老家伙坐这儿聊,不跟她们年轻人凑热闹。”
罗三夫人赶紧上前来给几位老夫人行礼请安,才带着秦可欣离开。秦可欣倒是乖巧,跟着罗三夫人行礼。进京这段时间,她是看清楚了,在外面,人家给三舅母的面子可比给外祖母的多。
“等一会儿钟老夫人到了,我们一块儿逛园子去,累了就坐轿椅。”金老夫人宽厚地对罗老夫人笑道,她自己也曾经不着调了几十年,都说罗老夫人折腾自己的女儿,可她曾经也没少折腾自己的儿子,唉,给个机会人家醒悟嘛!
可惜,人和人是不一样的。金老夫人将心比心,希望给同样犯了错的人多一些宽容。而罗老夫人却立刻将人家的热情归结于她是雍亲王岳母,宁世子嫡亲外祖母的“超然地位”。在她想来,雍亲王爷和齐浩宁不把她放在眼里是“内部纠纷”,又不可能跟外人说,所以并不影响她在外头的显摆。
“嗯”,罗老夫人一脸傲然地坐下,还故意扫了几个位子一圈,皱了皱眉,明显对丫鬟给她拉开的那个位次不满意。
徐念儿的祖母徐老夫人性子爽直,又最是看不上这样眼睛长在额头上的人,故意笑道:“下次老姐妹们聚得这样齐的时候,我可不敢来了,瞧瞧,你们几个都是一品、二品的诰命,就我是三品的,太没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