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老夫人的脸憋得酱红,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福星贵郡主不是亲自绣了抹额来讨好她这个外祖母吗?
这么好的台阶,她哪能不顺势而上,趁热打铁,当众将长辈的架子端起来,抢先将自己与书瑶相处时的身份、礼仪以外祖母和外孙媳妇的格局模式定下?否则不是每次见书瑶都要行大礼?还怎么拿捏?气势和规矩这东西就是要一开始就立起来才行。
而且这会儿齐浩宁不是不在吗?那小子绷着一张脸的时候还真是太像他爹,让她不由地就犯憷,觉得还是少惹那臭小子为好。不见那小子,自然就要见这丫头,从这丫头身上下手,否则都不见,她算计谁去?怎么仗着外祖母的身份占好处?怎么帮欣儿进王府做世子侧妃?
所以,她就自然而然地叫“书瑶”了。只要书瑶应下,并慌乱地只顾着从身上褪下一件首饰送给欣儿(在罗老夫人看来,书瑶少备了礼,在这么多人面前,还能不狼狈?),那么以后的事就好办了。
今日之后,再见面,她只要抢先以外祖母的身份像今日这样唤“书瑶”、“瑶丫头”,书瑶还好意思等着她行大礼?
哼,以前她就没给那个孽女行过大礼,也从来不称呼为“王妃”,都是唤“二丫头”的。
可惜,设想总是太美好,而现实太残酷。那个看起来柔和又清高,气韵与她那个孽女有几分相似的福星贵郡主还在那若无其事地饮茶,她身边的妈妈就冷冰冰地发作了。
如果是书瑶发作,她还能装出一副委屈而茫然的模样博取在场之人的同情和理解。可柳妈妈是宫养嬷嬷啊!要知道,宫嬷向来规矩礼仪的典范,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争抢出宫的嬷嬷做教养妈妈。就在一刻多钟前,这位柳妈妈还暗讽她五品诰命在身却不知规矩呢。
赵侧妃正想帮罗老夫人说句“公道话”圆个场,罗老夫人那边已经在一众鄙视的目光下招架不住了,“郡……郡主,我……我只是觉得郡主亲切。”她总不能说因为是一家人,自己是人外祖母吧?她自己当然是这么想的,但当众这么说却是不成的。
书瑶依然是一脸客气而疏离地笑道:“本郡主也觉得老夫人亲切呢,柳妈妈最是讲规矩,罗老夫人莫要介意。对了,您刚才说这位是宁世子的表妹是吧?长得真漂亮,特别适合这样的粉色。”
众人这才注意到秦可欣今天穿着亮粉色的褙子,俏丽的双垂髻上还簪着两朵粉红色珠花。
娇小明丽的秦可欣确实很适合亮粉色,越发突出了她娇艳妩媚的风姿。与书瑶在水红色衬托下的清贵柔和的气质不同,但也很有自己的味道。
只是,突然,有反应快的人咕哝了一句:“罗家这位表姑娘不是还在大孝之期吗?好像才过了半年呢。”
周围人的目光立时带上了嘲讽之意,大孝期间的姑娘是不宜参加庆典、宴会之类场合的。秦可欣既然已经跟着到京城住罗家来了,罗家办宴,为了表示对罗家和客人的尊重,她出来待客也不是不可以,仍然一身缟素也确实不宜。但一般这种情况下,人家多会选择淡蓝、淡青、浅黄之类不惹眼的淡彩色,像秦可欣今日这样一身明显太亮眼的粉红,还戴粉色珠花就太过了,甚至可以说是有失体统。
秦可欣听到书瑶夸赞她时还很得意,她一向知道自己适合穿什么颜色,怎么穿最美。其实最衬她容貌的是樱桃红,但她还在孝期,不能用那么鲜艳浓烈的颜色,所以选择了粉色,虽然这种粉色有些亮,但还是属于粉色不是?
可是,当嘲讽的“疑问”和讥笑的眼神袭来时,她无措了,好似在众人眼前被剥光了似的。继续站在那里也不是,离开去换衣服也不是,好不难堪!
罗老夫人也懵了,她知道秦可欣今日这一身确实不妥(罗三夫人还婉转提出了),不过,穿那么素淡怎么吸引齐浩宁的眼球?又怎么让大家知道她外孙女多么出色亮眼?这两点是除了拿捏书瑶之外,今天她办这个菊宴的主要目的。
连赵侧妃都不由抖了抖: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夏书瑶这一招好狠啊!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秦可欣毕竟只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而且是罗家的一个刚从小地方来的表姑娘而已,虽然今日穿的颜色确实太亮了些,但知道她在孝期的人会看在罗家的面子上睁只眼闭只眼,不知道的人更不会去注意到。
可是被书瑶这么一提醒,不知道的人注意到了,知道的人自然不好再“闭只眼”,以免自己也被人看作是不知礼的。
再有,这么一传出去,人们对秦可欣的映像、感觉就坏了,第一映像一差,以后有什么事、什么纠纷闹开,只怕大家会把不好的东西首先跟她打上关联。
快、准、狠的一招啊!却是那样巧笑嫣然、柔和友好的一句夸赞。看着书瑶那纯净清澈、温煦无害的微笑笑脸,赵侧妃很艰难地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个巧合。
她有个预感,自己利用罗老夫人、秦可欣对付齐浩宁和夏书瑶的“双重武器”有可能又要失败了。
想控制控制不了,刺杀又杀不成,老天注定她赵倩兰白忙乎半辈子,他们母子三人最终什么都没有吗?齐浩翔眼看就要十七岁,最多四五年肯定要成亲了,难道真乖乖地按家规搬出王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