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谎言”说的次数多了,很可能自己就相信了!
唐俭现在便是如此!
当初他临危受命,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机,硬着头皮带着几名护卫就乔装来到草原,那个时候,他自己都不相信什么“七月降霜”的预言!
但在跟突利说了这么多次后,他心中似乎已经有了这样的一个信念,那便是七月之末,草原上一定会天降寒霜,在他这里,这已经不是什么预言,更不是谎言,而是事实!
就跟“明天的太阳一定是从东边升起”一样铁铮铮的事实!
“哦~?你的意思是,契苾、回纥各部,傍晚的时候,并未使出全力?而且还对咱们故意手下留情~?”
牙帐内,听了唐俭的话后,突利目光一闪,沉声问道。
其实在被请到牙帐之前,唐俭便对傍晚的那场战争作了极为细致的分析,此时的他,可谓是胸有成竹,因为他从那些伤亡数字背后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听突利发问,唐俭拱了拱手道:
“此次大可汗从契苾、回纥等十大部落中抽调出三十万精兵对咱们进行合围,不说其他部落,仅契苾、回纥两部,其帐下兵马是何等之精锐,这个不用唐某说,小可汗心里想必也清楚!
单单这两部人马若是全力进攻、不留情面的话,小可汗认为,今日一战,您帐下折损将士会仅仅只有四万吗?而且这四万伤亡将士中真正战死的会仅仅只有两成吗?”
听唐俭分析了这么多,突利和倪属拓也都回过神来了,二人对视一眼,倪属拓向突利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表示唐俭分析的的确是有道理。
见状? 唐俭继续说道:“傍晚一战,十部联军之所以会突然加强攻势,依唐某之见? 定是大可汗在听到部落间流传的留言之后? 对十部首领施加了压力? 傍晚的这一战,便是这十个部落做给大可汗看的,所以这一战要比以往激烈、惨烈好几倍!
但这十个部落未必真和大可汗同心同德? 各部首领都要为各自部落的利益考量? 没人愿意将小可汗您帐下将士给逼急了从而导致我们拼死反扑、对方部下将士损失惨重,契苾、回纥两部都如此,其他各个部落也都定然如此!
他们其实跟我们一样? 也在等待天降寒霜的预言成真!”
突利高坐上首? 面露沉思之色? 待唐俭说完之后? 他开口道:“唐使所言? 不无道理!如此? 倪属将军,那接下来的两天,咱们再同心协力,集中部落所有可战之兵,抵挡住咄苾的进攻!”
唐俭的分析? 在突利听来? 算是有理有据? 加之他中午的时候的确收到消息说颉利召集了十部首领于王庭议事? 这跟唐俭的猜测简直是不谋而合,两相映证之下,唐俭的这番分析? 可信度就更高了!
“是!属下遵命~!”
倪属拓神情严肃,单手贴于胸前,向突利俯身一礼,道。
“傍晚激战,想必唐使应该受到了惊吓,倪属将军,派人带唐使下去歇息,唐使是本汗的贵客,记得让下面那些人好生招待~!”
突利这时看了看唐俭,又开口道。
“是~!”
倪属拓知道突利这是在下逐客令了,他应了一声,来到唐俭身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并说道:“莒国公,这边请吧!”
唐俭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云淡风轻地说道:“不必劳烦倪属将军了,唐某认得回营帐的路!告辞~!”
说罢,唐俭抬脚朝着牙帐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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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长,你说参军他突然要找身患肺痨的百姓做什么?这种病一般人得了要不了多久就死了,咱们怎么可能碰巧遇到?”
“就是!而且这种病还传染,谁碰上谁倒霉!俺可不希望白天的时候碰到过~!”
“唉!今儿在城里搜查了一整天,累都累死了,方参军现在却还要咱们集合,这不是给咱们找罪受吗?”
并州大营,校场之上。
虽然此时天色已黑,但校场周围燃起的十几处篝火,却让这里亮堂了许多,校场上站着数不清的军士,他们按照各营、各队、各火,分别站在指定的位置,并非是在训练,而是三五成群地在相互低声议论着什么。
原来,方功腾从刺史府回到大营之后,便立马把将士们全部召集到了校场之上,让所有军士们好生回忆一下白天在城中搜查民居时有没有遇到过身患肺痨的病人,对于提供了有效情报的将士,不仅可以得到军功,也能得到一百贯的金钱赏赐!
方功腾给了将士们一刻钟的回忆时间,一刻钟后,各营的校尉会向他汇报结果,然后将士们才能回营帐歇息。
“好了!都别说废话了!参军既然让大伙儿回想,那你们都给我好好想想白天在城内搜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过身患肺痨的百姓!真遇到了,那可是大功一件,不仅有军功,还会有赏钱,遇到这种好事儿,你们不好好回想,还搁这儿瞎扯呼啥?”
校场东面,十余名军士正聚在一起小声而又激烈地讨(抱)论(怨)着,这时,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壮汉大声打断了众人无关的议论。
其余的军士这才停止扯闲话,开始拧着眉头,认真回想起来。
“诶~?火长!这身患肺痨的病人俺今天倒是没有亲眼看见,但俺跟李嗣今天在城南一处民宅搜查的时候,一进门儿就闻到一股很重的药味儿,而且里屋还有一个妇人在不停地咳嗽,当时俺们在外边儿搜查完之后,本来还想进里屋儿搜查来着,但宅子里面的丫鬟说她们家女主人近两日感染了风寒,怕传染给我们,而且她们家只有女眷,所以劝我俩别进去!火长,你说那家的那个妇人,会不会得的不是风寒,而是肺痨~?”
众人皱着眉头,苦思良久,也没人站出来,那火长失望地摇了摇头,正准备去跟营中校尉汇报他们火的情况呢,谁知这时一个精瘦的、大约只有二十来岁的年轻军士,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