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深吸一口气,压抑着怒火,硬声道:“阿奕,你可回来了!正好,煜哥儿正在抓周呢!”说着,他看向了小萧煜,眼神才算柔和了一分。
四周静了一静,宾客们都傻眼了。
刚才镇南王火冒三丈的样子他们都有目共睹,本来以为王府如往昔般又将迎来一场父子大战,然后今日的抓周礼就会不欢而散,没想到镇南王竟然忍下了。
镇南王身旁的唐青鸿早就出离震惊了,早在正月初九那日他从镇南王手里接过了小世孙周岁礼的请柬时,唐青鸿已经想明白了:今时不同往日啊!
“父王。”萧奕对着镇南王随意地抱了抱拳,就算是见过礼了。
跟着,他笑吟吟的目光就落在了小肉团身上,小家伙的一只手还紧紧地抓着他娘亲的褙子。
四个月不见,他和阿玥的臭小子长大了不少,那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桃花眼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仿佛在说,你是谁啊?
萧奕的眸子熠熠生辉,大步上前,俯身在小肉团戴着虎头帽的头顶揉了揉,然后笑吟吟地对着南宫玥眨了眨眼,意味深长地笑道:“总算是赶上了!”说着,他就从腰间解下一把镶满五彩宝石的弯刀,放在了小家伙的身旁。
这把弯刀自然是萧奕送给小家伙抓周用的。
这时,跟在萧奕身后的官语白也不紧不慢地走入正厅中,无视众人带着狐疑揣测的目光,官语白还是一贯的从容镇定,如闲云野鹤般。
他拿出一本蓝色封皮的册子,把它放在了那把弯刀旁。
弯刀绚丽夺目,书册质朴无华。
这两者放在一起,无比突兀,却又透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萧奕伸指在小家伙的眉心轻轻弹了一下,笑容更深,对着小家伙笑道:“臭小子,这是你义父专门给你手书的贺礼,喜不喜欢?”
小家伙也不知道听懂了没,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弯刀和书册来回看着,他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爹的一句话令得满堂的气氛变得更诡异了。
萧奕只说了一句话,但是这句话透露的信息未免也太多了!
小世孙竟然认了安逸侯为义父,安逸侯和世子爷之间的交情似乎远远超出他们所预料的,也就是说安逸侯这算是投效镇南王府了吗?!
众人或是震惊地审视着仍旧云淡风轻的官语白又或是目光落在了那本书册上,蓝色的封皮上写着四个大字:
官氏六韬。
官语白手书的《官氏六韬》!这个念头在厅堂中的不少将领心中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这本书册莫不是官语白根据他多年行军作战记录的兵法总结?!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那些将领都是心潮澎湃,血脉偾张。
官语白未及弱冠就在西疆战场上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战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无败绩,早就将名在外,老王爷当年就曾赞官语白此人必会成为一名百年难得一见的名将。
官语白所总结的兵法恐怕是这天下的武将都想一窥的宝物,而官语白竟然就轻描淡写地送给了小世孙?!
就在众人微妙而诡异的目光中,小萧煜笑呵呵地一手抓起弯刀的刀鞘,一手抓起那蓝皮书册都往自己的怀里兜,那霸道的小模样逗得南宫玥掩嘴笑了。
在众宾客忍俊不禁的笑声中,官语白亦是勾起一个清浅的微笑,满含笑意地看着小家伙的一举一动,乌黑的眸子温润似水。
“臭小子,总算你有点眼光!”
下一瞬,萧奕毫不避讳地一把抱起了小家伙,大笑着把他往上颠了颠。
小家伙在父亲宽阔的胸膛中剧烈地起伏了两下,觉得好玩极了,“咯咯咯”地笑了。
见状,镇南王顿时眼角一抽,差点又要怒骂这逆子不懂规矩,有道是:“抱孙不抱子”,这逆子没看到孩子的祖父就在这里吗?!
对于众宾客而言,此时的厅堂中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各种滋味难以对外人道也。
无论如何,萧奕既然把小萧煜抱了起来,也就代表着这拖延了近半个时辰的抓周总算是结束了。
姚夫人清了清嗓子后,笑着凑趣道:“今日世孙抓了刀又抓书册,以后定是文武双全!”
其他人也总算回过神来,你一言我一语地纷纷恭贺镇南王、萧奕和南宫玥,把世孙夸了个天上地下仅此一个,哄得镇南王喜笑颜开,心里姑且把这逆子的一笔笔账先记下,打算等客人走了再来计较!
一片语笑喧阗声,南宫玥含笑地请示镇南王:“父王,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开席了?”
镇南王颔首应了一声,之后,男宾和女宾就分散开来,分别在几个管事嬷嬷地指引下去了各自的席面。
接下来的男宾席宴因为萧奕与官语白的加入,变得更为热闹,而女宾的席宴上,不知不觉中就开始口耳相传地说起那个关于小世孙与梅林的故事,众人恍然大悟之余,又有些忍俊不禁。
等一个时辰后,席宴就散了,宾客们陆陆续续地告辞,王府又渐渐地从喧嚣归于平静。
好不容易才等到散席的萧奕本来迫不及待地想回碧霄堂和他的世子妃好好说说体己话,偏偏啊,他那个不省心的父王就是不让他安生,散席后,就把他叫到了外书房。
此刻,太阳已经开始西斜,收起了刺眼的光芒。
镇南王面色阴沉地瞪着坐没坐相的萧奕,一看到这逆子就一肚子火气蹭蹭蹭地往上来……哎,幸好世子妃是个好的,宝贝金孙才不至于像他爹一般长歪了!
镇南王硬是灌了半杯醒酒茶,才觉得怒火稍微压下了些,没好气地质问道:“逆子,你这四个多月到底去哪儿了?!”
萧奕斜斜地歪在红木圈椅上,右手肘撑在一旁的案几上,拳头托着脸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回道:“我去西夜了。”
西夜?!萧奕的这个答案完全出乎镇南王的意料,震惊之下,反而忘了发怒。
等等!
以这逆子的个性,一向无利不起早,又喜损人利己,他带着几万大军总不会是为了去西夜游历的吧?
想着,镇南王心里咯噔一下,隐约浮现一种不祥的预感,急忙再问道:“你去西夜做什么?!”
萧奕挑了挑眉,笑容更盛,理所当然地回道:“打西夜啊!”
打西夜?!这逆子倒是敢说,问题是他敢做吗?!镇南王的双目微微瞠大,忽然想到了刚才这逆子送给金孙的那把弯刀。
那把弯刀的刀鞘上不仅镶了宝石,还填烧珐琅,做得十分华丽精致。从刀鞘的形状可以看出,它刃如新月,牛角刀柄则微微弯向与刀尖不同的方向。
现在细思起来,镇南王忽然察觉到那一把不是普通的弯刀,而是西夜弯刀,据说经过西夜人近百年的改良才制成了那个形状,最适合骑兵使用。
这逆子送了一把西夜弯刀给金孙到底是什么意思?!
镇南王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心里隐约浮现一个令他不敢去深思的想法,难道,难道是……
仿佛知道镇南王在想什么,萧奕的嘴角勾了起来,如一只狡黠的狐狸般笑眯了眼,“父王,臭小子满周岁了,我这做父亲的也不好意思太小气了,就打下这西夜给他当周岁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