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真正地看到了另一个大哥,那个她以前所不知道的大哥:他身手高超,他勇敢果决,他无惧危险……他就是像是一个熟悉而又无比陌生的人!
萧霏心中突然浮现一丝骄傲,能有这样的大哥,她为之骄傲!
看着萧霏显然心不在焉、魂不守舍,两个丫鬟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认为自己姑娘今晚肯定是被吓到了。
桃夭和柏舟悄悄地给萧霏点了一支安神香,可是即便是这样,心情激荡不已的萧霏仍旧是彻夜难眠。
过去与最近的一幕幕时不时地在她脑海中闪现,让她根本就平静不下来……
漫长的一夜就在她的辗转反侧中缓缓地过去了……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萧霏就迫不及待地起身去了抚风院。
昨天她吓坏了,竟忘了跟大哥道谢,得快点去道谢才行!
萧霏到抚风院的时候,南宫玥刚替萧奕换好药。
萧奕本来正高兴着,今天一大早,就是南宫玥亲自服侍他又着衣又洗漱的,他的日子还从来过得没这么舒服惬意过。
待会儿,臭丫头一定会喂他喝粥的吧?
萧奕乐滋滋地想着,谁知道,这时就听丫鬟来禀说,大姑娘来了。
萧霏!怎么又是萧霏?!老是阴魂不散地来打扰和自己和臭丫头的独处时间!
萧奕几乎整张脸都黑了,于是萧霏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萧奕那张比墨汁还要黑的脸庞以及好像看到隔夜菜一样的嫌弃眼神,一瞬间,萧霏原本心中的忐忑一下子烟消云散!
但是——
萧霏还是硬着头皮走入屋子里,先是对着大哥大嫂行了礼,跟着目光落在萧奕身上,蹙眉问道:“大嫂,大哥的伤势如何?”想着萧奕右臂的烫伤都是为了救自己,萧霏又有些内疚。
南宫玥给了萧霏一个安抚的浅笑:“霏姐儿,你别太担心。只要休养半月就好了。”
萧霏的面色缓和了一些,身子朝萧奕侧了侧,深吸一口气,僵硬地再次福身道:“大哥,昨夜多谢你的救命之恩。”
萧奕随口应了一声,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虽然说没说出来,但是萧霏感觉自己已经懂了他的意思:若是没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吧?
南宫玥暗暗地捏了萧奕一下,然后柔声缓和气氛:“霏姐儿,你来得正好,我们一起去用早膳吧。”
萧氏兄妹俩嫌弃地对视了一眼,但是谁也不想便宜了对方,便都默默地与南宫玥一起去了堂屋用早膳。
这一顿早膳就见南宫玥一直忙前忙后,一会儿帮萧奕夹菜,一会儿喂他喝粥,一会儿又帮他倒茶……
萧霏在一旁蹙眉看着,只觉得大哥真是太过分了,不过受了一点小伤,就装模作样地使唤起大嫂来了。
用完早膳后,南宫玥笑吟吟地对萧霏道:“霏姐儿,我刚才和你大哥说好了来摆一摆我最近翻到的一本残局,你要不要也跟我们一起看看如何破局?”
残局?!萧霏顿时眼前一亮,可是眼角一瞟到一旁的萧奕,眼神就黯淡了几分。若是大哥不在家,那该多好,她和大嫂就可以一起谈棋论局,弹琴咏诗,挥毫泼墨,谈古说今……时光流逝,岁月静好,那才是度过一天的正确方式!
偏偏……
萧霏眯眼瞪了萧奕好一会儿,好像只要这么看着萧奕就会乖乖出门一样。
大哥真是讨厌!
多了他,大嫂就围着他转,不和自己玩了!
……
三台寺的走水,在严查了几日以意外结案,据说有一盏放飞的孔明灯不慎落到了偏殿的屋檐上,引燃了火星,又因为人多拥挤没有被及时发现,直到火势蔓延,便控制不住了。
所幸没有引来太大的伤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萧奕假借受了“重伤”,请了十日假,顺理成章的赖在了府里,拉着南宫玥谈天说地,好不愉快。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才过了三日,五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封殊玄就上门了,在书房里与萧奕说了一阵话后,萧奕便与他一同出去了。
这一日,萧奕直到酉时才回来,然后告诉南宫玥,龚遇海完了。
元宵节的走水一开始被定为了意外,但萧奕却觉得事情有些巧合,年年三台寺都有孔明灯,自然也曾有过放飞的孔明灯不慎掉落的事,偶尔也曾带起过火星,却从来都没有引起如此大的变故。
自然不能排除真得只是意外,但是萧奕却想起自己当日曾见到的那个有些眼熟的背影,便命封殊玄盯着点。
封殊玄得了吩咐后,暗中让人守住了龚遇海在王都暂住的府邸以及几家青楼楚馆,酒馆客栈,又加大了巡逻的人手,终于在一家青楼外有了发现,并立刻过来禀报萧奕。
于是,萧奕亲自带人围剿,抓获了伪王慕容桦的次子慕容辉。
皇帝得知此事,龙颜大悦,立刻着萧奕把人押进宫来,亲自审问。这一审问,就问出了三台寺着火的真相。
“……这龚遇海还真是个蠢货。”萧奕轻笑一声说道,“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居然还想着要两面逢源。”
南宫玥小心地替他的伤口换着药,口中则略带好奇地问道:“难道,三台寺的走水是龚遇海干的?”
“倒也不是,只不过与他脱不了关系。”萧奕神色轻松地解释道,“龚遇海在徐州的时候对慕容氏的伪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恐怕是觉得万一大裕不长久,他也能挣个从龙之功。只可惜事不从人愿,大裕这几年倒是越发稳固了,他心里应该是想要和慕容氏脱离关系的,不过一时间也有些摇摆不定,再者,慕容氏的手里也握着他的把柄。慕容辉这次是悄悄潜来王都的,约了龚遇海在三台寺见面,他们估计是想着元宵佳节,三台寺人多,有利于隐匿。哼,还真是多此一举。”
南宫玥正把白纱布一圈又一圈的缠在他的胳膊上,动作又轻又柔,丝毫没有弄痛他的伤口。
萧奕漫不经心地说道:“三台寺年年有孔明灯放飞,自有僧人小心警惕,那盏孔明灯刚刚掉下来的时候,就有僧人发现了,当时就想喊人来灭火,没想到却让龚遇海他们误以为自己的行踪曝露,便杀人灭了口。而他们却根本没有发现火星之事,近日又干燥,如此一耽搁,火势自然而然就起来了。”
南宫玥微微叹了口气。
显然,后来哪怕龚遇海他们发现了起火,也不会通知其他人,而是自己悄悄跑了,以至于火势越来越大,最终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皇上原本还想瞧瞧朝中有谁与龚遇海有所瓜葛,三台寺的事一出,再加上慕容辉也落了网,我猜皇上是懒得再放长线吊大鱼了。龚遇海的罪,这两日应该就会定下,轻则流放,重则恐怕满门都保不住。”
南宫玥心领神会地说道:“想必王都又该热闹一阵子了……尤其是那些收了龚家义女的府邸。”
龚遇海之事牵涉前朝,往大了说,就是谋反之罪。
历朝历代,任何帝王都不会饶过这样的罪名,而一旦被牵扯到这样的大案里,别说荣华富贵,恐怕身家性命,家族荣辱都保不住了。
次日早朝,皇帝以雷霆之势定下了龚遇海谋逆,罪及三族。全族8岁以上男丁皆斩,8岁以下男丁及女眷则流放岭南充军。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
年前吕首辅通敌卖国一案的余韵才刚落,又是一员朝廷重臣被叛谋逆,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皇帝的这把怒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而那些收了龚遇海义女的人家更是坐立难安……
无名无份的还好办,直接打发去庙里,一了百了,但那些敬过茶开过脸的就麻烦多了,许多府邸都因此乱作了一团。
齐王府也不例外。
蒋逸希亲自在院子门口相迎,对着匆匆前来的齐王和齐王妃恭敬地行礼。
蒋逸希明知道齐王夫妇俩是为何而来,却是故意表现得若无其事,举止得体地迎着齐王夫妇进了堂屋。
齐王忍了又忍,待热茶上了后,终于忍不住暗暗给了齐王妃一个威胁的眼神。
齐王妃身子一颤,只能迎着头皮问道:“蒋氏,龚姑娘呢?”
齐王妃心里简直快把蒋逸希给恨死了,因着她做主收下龚姑娘的事,齐王本来就在生她的气,偏偏蒋逸希还要火上浇油。自己刚刚已经派了管嬷嬷来要领走龚姑娘了,这蒋逸希却给脸不要脸,把管嬷嬷给回了,话说得那个冠冕堂皇!
管嬷嬷来给她回话的时候,齐王也在,当场就把自己给骂得狗血喷头,还说什么如果今日不能把龚姑娘给退回去,他就把她这个齐王妃给退了!
然后齐王就亲自过来了。
蒋逸希低眉顺目地回道:“回母妃,母妃上次说会亲自作主给龚姑娘开脸,儿媳哪敢怠慢,自然是好吃好喝的供着呢。”
齐王妃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好生好气地说道:“……蒋氏,这次是母妃没选对人,下次母妃必会再给你们挑一个好的。”
“母妃说笑了。”蒋逸希神色平静地说道,“这人是母妃送来的,那便我房里的人了,是去是留自由儿媳来做主,母妃岂可随随便便的就要把人要走呢?咱们齐王府也是有规矩的人家,若总是这样凭喜好做事,让儿媳今后如何当家理事。”
她看似恭顺,但那一句句都在提醒齐王和齐王妃,人是齐王妃给的,既然要讨回去,就得给她一个说法。
齐王妃脸色一黑,再也控制不住怒火,霍地起身,道:“蒋氏,你以为你不交,本王妃就拿你没辙吗?”说着,她对着一旁的两个丫鬟道,“还不给本王妃把龚姑娘给……”
“住口!”齐王终于听不下去了,斥道:“这一切还不都是你没事找事搞出来的,你有空就管好你自己院子里的事,管好世子的事,不许你再插手淮君房里的任何事!若是再让本王发现,你胡乱给淮君塞人,你以后就去庙里好生待着吧!本王说到做到!”
齐王此言即出,蒋逸希也见好就收,微微屈膝,恭敬地说道:“多谢父王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