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了抚风院,用过膳后不久,百卉就回来了。
百卉福了福身,也不耽搁就直接禀报道:“世子爷,世子妃,奴婢把果子酒送去的时候,是书香姐姐来取的,书香姐姐说建安伯府里现在已经闹开了。”
果然……
南宫玥眉头微皱,心中很是不快,说道:“你与我具体说说。”
“是。”百卉应了一声,细细地说起了经过。
在今日早朝礼部的古大人上折请了皇帝整顿勋贵世家的爵位承继事宜后,建安伯府的二房就立刻“消息灵通”的得知了此事,裴二老爷当即请来了裴家宗族的族老,一同去见了裴伯爷。裴二老爷当着族老们的面,要求裴伯爷主动上折子请撤世子位。
“……裴二老爷说,身为勋贵就应该要体察圣意,皇帝既然有心要整顿爵位承袭,那么他们建安伯府就应该要主动请旨,以让圣心满意。若是一味的拖延下去,也不过是拖个时间罢了,一旦惹恼了皇上,这祖辈传下来的爵位可就不保了。”说到这里,一向稳重的百卉眼中也不禁露出愤愤之色。
建安伯这一爵位是属裴家宗族的,一旦牵涉到“夺爵”,那些原本不愿意涉入大房和二房爵位之争的族老们也都按耐不住了。他们也怕,怕正会像二房说的那样,惹恼了皇帝,被夺爵。
先帝那会儿,被夺爵的人家可不在少数啊。
百卉继续道:“书香姐姐说,大姑奶奶让她转告世子妃,大房现在还能撑得住,不会让出爵位,可若是皇上真下了明旨,恐怕事情就无可挽回了。大姑爷并非是一定要当这个世子,只是为了大房这一家老小,这一步是绝对不能让的。所以,大姑奶奶想让世子妃帮忙想想法子。”
南宫玥微微颌首表示明白了,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我修书一封,你明日回一趟南宫府交给大伯父。若是大伯父有话要问,你一五一十答了便是。”
百卉应诺。
南宫琤是南宫家的出嫁女,她是以建安伯世子夫人的身份嫁进裴家的,现在裴家要夺了裴元辰世子之位,那也得看南宫家同不同意了。
出嫁女代表的是娘家的脸面,这种时候,由南宫家出面是最妥当不过的了。
只是,撑腰归撑腰,此事的关键还在于圣心所向……
南宫玥不禁忧心忡忡。
圣心之事最为难测,她得想想有什么法子,可以一劳永逸。
“臭丫头。”萧奕开口了,懒洋洋地笑着说道,“勋贵之中,不符合先帝所立袭爵规矩的人家可不止有建安伯府一家。”
南宫玥微怔,随后笑了起来。
是啊,萧奕都已经回来了,以后再也不需要自己一个人殚精竭虑了。
见南宫玥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萧奕得意了,忙不迭显摆着说道:“若是此事一旦下了定论,会被夺爵的也远不止裴元辰一个。”
“阿奕,你说得对!”南宫玥恍然大悟,“是我想岔了!”
王都中比裴家更得圣心,更能左右圣意的人家不在少数,萧奕果然想得比她要透彻。
萧奕更得意了,随口让屋里的百合去把朱兴叫到外书房,又向南宫玥伸出手,说道,“我们去前院。”
南宫玥握住了他的手,柔暖的掌心让萧奕喜得眉开眼笑。
礼部古大人这封折子,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注意,然而就在皇帝将此事交由内阁商议后,不出三日,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内阁在商议时,礼部尚书一再表示,现在王都勋贵之家,早已没有了大裕初立时的严谨自治,尤其是多有庶子袭爵之举,令得嫡庶不分之事频出,应当依照先帝定下的规矩加以整顿。
礼法之事绝不能乱,自然一正嫡庶,若家中无嫡子,应当夺爵,而绝不能让庶子袭爵!
“岂有此事,简直岂有此事!”
一家酒楼的雅座内,洛王世子听着小厮打探回来的消息,气得直摔杯子,大骂道:“这礼部简直就是吃抱了撑的,整日里闲得无事,就爱多管闲事。勋贵袭爵皇上同意了就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不知所谓。”
在这雅座中的自然不止他一人,还有几个来自其他勋贵王府中的公子,而他们对于洛王府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洛王从前没有嫡子,只有这一个老来子,虽说是庶子,但也是从小捧在手里宠的宝贝疙瘩,早早的就立为了世子。哪怕后来洛王妃去世,洛王继室又生了一个嫡子,也丝毫没有动摇他的世子之位。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谁想礼部偏偏上了这样一封折子,这简直就是在往洛王世子的心窝子里插了一刀。
陈王府上的三公子韩舒礼安慰着说道:“阿翰,稍安勿燥。这事儿都还没成定论了,更何况,就算你答应了,洛王伯也不答应的。”
“就是,你那幼弟才不过两岁,洛王怎能放心把洛王府交给他呢。”
谁都知道,洛王已经快六十了,再加之身子也不康健,整个洛王府近些年来都已经陆续交到了洛王世子韩翰的手里。嫡子太幼,而庶子一直以来又是被当作世子培养的,若是现在舍了庶子而改立嫡子,府中必然大乱。
对此,韩翰也是一清二楚的,哪怕他自己不提,他的父王也绝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只不过,一直以来,就连他自己也几乎快要忘记了的庶子身份,被礼部这样赤裸裸的揭开,让他只觉得耻辱难当。
庶子又怎么样,齐王叔的淮君表弟也是庶子,还不是一样立了大功!
韩翰一脸阴霾。
次日早朝,抱病许久的洛王出现在了金銮殿上,弹劾礼部尚书结党把持会推,其品性不足以为阁臣,请旨查办。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洛王远离朝政已久,好不容易出来一回,竟是为了弹劾礼部尚书?
这什么跟什么啊?
也有思维敏锐之人立刻想到了不久前礼部古大人的那封折子,再联想起洛王府的情况,不禁恍然大悟。礼部尚书则在心中暗暗叫苦,这事真和他无关啊,也不知道外面怎么会传出他一力赞同整顿爵位承袭一事,他根本就什么都没提啊!爵位整不整的管他什么事,犯得着要得罪这些不好惹的勋贵世家吗?
这左侍郎私自上了这样一道折子,简直把他给害苦了!
礼部尚书苦着一张老脸上前,为自己辩驳,但洛王岂能那么容易放过他,字字不离“结党营私”四个字,让礼部尚书百口莫辩。
早朝就在一团混乱中结束,早朝后,洛王直接进了皇帝的御书房,等出来的时候,老泪纵横。
皇帝亦是一阵叹息,洛王是先帝最亲厚的弟弟,也是自己的长辈,当年先帝还在世时,他更是自己最强力的支持者之一,他在自己的面前哭成这样,皇帝不得不动容。
洛王说得对,他府里庶子太长,已掌了洛王府的权柄,而嫡子太弱,若一定要废庶子改立嫡子,岂不是要让他两子相残吗?
他一生就这两个儿子,无论伤了谁,都是在割他的肉……
礼部最初上这个折子的时候,皇帝私下里觉得倒也有理,勋贵之家近年来履有行事不妥之处,是该整顿一番了,可是,若真要整顿,肯定避不开洛王。
这件事还真是难办吧。
皇帝苦恼着,但很快,他就发生,跑来他御书房里哭的不止洛王一人。
安乐伯的嫡长子体弱多病,但安乐伯对已故的嫡妻情深似海,不愿意因为嫡长子体弱而将爵位交给继室之子。武安侯一生征战,三子皆死于沙场之上,仅有一庶子,若是庶子不可袭爵,那武安侯故去后,势必会被夺爵,武安侯与大裕有功,若最后连爵位都保不住,岂不是有着“鸟尽弓藏”之嫌?还有那淮留侯……
皇帝头痛极了,只能怪礼部最近的差事是不是太闲了,怎就弄了这么个难题出来!
而礼部近日也不好过,礼部尚书这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勋贵,平白多了好几封弹劾的折子,让他整日里都愁眉不展,终于在几日后,他主动在早朝时,启奏表示,整束勋贵爵位承袭一事是礼部思虑不周,恳请皇帝允许礼部再行商议。
说是商议,但谁都知道,这件事恐怕短时间内再不会有人提了。
而与此同时,在南宫秦的授意下,林氏和柳青清一同去了建安伯府,以南宫家的名义“责问”了建安伯夫人。建安伯夫人自然明白南宫家的真正用意,代表建安伯府向南宫家表示了歉意,并承诺南宫琤的建安伯世子夫人的诰命绝不会失。
南宫家可谓是风头正茂,谁都知道南宫家的二少爷乃是五皇子的伴读,而五皇子正是圣心所属意的太子人选,而再加上南宫家三姑奶奶乃是堂堂镇南王世子妃,颇得帝后的信赖,裴家的族老们都是人精,眼见如此,也都暂时坐起了壁上观,直到礼部撤了整束爵位承袭之事传出,眼看着祖辈传下来的爵位不会有影响,便又坚定的站在了大房这一边。
种种最新消息都会在第一时间传到南宫玥的耳中,让她的原本有些烦乱的心终于渐渐平息了下来。
直到一切平息,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萧奕见状,嘻皮笑脸的凑过去讨夸奖。
若不是萧奕命了人在暗中煽风点火,这事情哪能办得如此痛快!南宫玥毫不吝啬的狠狠夸了他一番,还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好吃的。
萧奕心满意足的在她的粉嫩嫩的脸颊上直蹭,直到被恼羞成怒的南宫玥赏了一个抱枕。
这一晚,萧奕粘着南宫玥弹琴,两人一直到很晚才歇下。
但这并没有影响萧奕的作息,他依然卯时就醒了,去后院打了一套拳后,这才大汗淋漓地回了抚风院。
这个时候才不过是刚到辰时,朝阳刚刚升起,早上的雾气渐渐散去。
萧奕悄无声息地步入内室,阳光透过窗棂柔柔地洒进屋中。
萧奕伸手挑开了床幔,入目的便是一头海藻般乌黑的秀发,南宫玥娇小的身子几乎完全埋在锦被里,只在被子的侧缘露出半个虚握的右手,她的手好看极了,皮肤白嫩,指节纤长,修剪干净的指甲泛着淡淡的光泽,透着健康的红润。
萧奕忍不住在她又白又嫩又软的手心上轻轻搔了一下,就听“喵”的一声,锦被下一团圆滚滚的可疑物体动了动,然后便“窸窸窣窣”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张着一双懵懂的碧绿猫眼,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
萧奕死死地瞪着它,狠狠地瞪着它,瞪得眼睛都直了……
心里不住涌起三个字:凭什么?!
“喵呜?”小白一脸无辜地望着他,用肉爪子搭了搭他的胳膊。
萧奕的嘴角不怀好意地一勾,干脆一把抄起它,笑嘻嘻地说:“走,我们沐浴去!”
说着便去了隔壁的净房,没多久,隔壁就响起了一阵阵凄惨的猫叫声:
“喵呜!”
“喵——呜!”
“喵!”
此起彼伏,不忍耳闻!
折腾了近一炷香,沐浴更衣后的萧奕换了一身清爽的蓝袍,带着一身淡淡的湿气和一只湿漉漉、蔫巴巴且仿佛瘦了一半的白猫回到了内室,发现南宫玥已经睡醒了,半坐起来,靠在一个迎枕上,眼神还有些迷糊,一头浓密的秀发披散下来,衬得她的俏脸更小了。
“臭丫头,你醒了?”萧奕随手拿起一方白巾,把白猫裹了起来,尽情蹂躏着,美名其曰:替它擦干一身湿哒哒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