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耸肩:“没那个必要,我不想问,但是不拒绝听。如果你想跟我说,我也承认我挺好奇,但是你要觉得不方便对我讲这些,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察觉。”
说完之后,她没有等到纪渊的回应,余光里感觉纪渊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眼下正好开车行驶在一条交通比较拥挤的主干道上,夏青开车就不如纪渊来得那么老道,不敢分神扭过头去看旁边,只好把注意力依旧集中在驾驶这件事上。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那道视线消失了,刚好到了一个红灯路口,她把车子停下来,这才看了看已经在闭目养神的纪渊:“你方才有话要对我说?”
“没有了,我忽然意识到,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还去对别人指手画脚,这实在是太可笑了。”纪渊睁开眼睛,有些自嘲的说。
这话说出来,夏青听着心里面有些不好受:“我说一句有些逾越了的话吧,这种事,我还算是比较有发言权的,我觉得每个人都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活,如果你觉得过去对自己是一种羁绊,那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去甩掉这个包袱,没有任何人有理由拖住你,让你陷在困境里,陷在泥潭里面挣扎不出去。”
纪渊略微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我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对我来说,不止出事的那一个时间点,连带着很多过去的回忆都变成了扎人的刺,如果可以,我也愿意统统都拔掉,但现在还不可以那么做,有一些东西我需要理清。”
夏青点点头,其实纪渊没有义务向自己做任何的解释说明,他现在能愿意这样对自己解释当下的处境,也算是让夏青觉得蛮欣慰的一个结果了。
“那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理清楚需要被捋顺好的事情,如果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哪怕是做一个临时的情绪垃圾桶,我也乐意之至!”她对纪渊说。
纪渊听了她这诚意满满的话,却并没有欣然表示接受,而是轻叹了一口气:“我看还是算了吧,你连自己的情绪都只往里面装,不往外面倒,我还拿你当情绪垃圾桶?你能有多大的容量,可以消化那么多不愉快的东西?”
他的话让夏青有些错愕,除了颜雪她们四个人之外,不管是刑警队里,还是扩展到整个公安局范围内,说起夏青这个人,谁对她的评价都是阳光、积极,以及好脾气,很多人都觉得她天生就是一个性格温和,乐观向上的人。
因为没有人见过夏青负面情绪满溢的一面,没有人见过她情绪崩溃的一面,也没有人见过她因为与人意见相左就争个脸红脖子粗的一面。
很少有人知道,她小时候也是一个倔强而又敏感的孩子,情绪表达这方面也曾经一度非常的激烈,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正因为敏感的个性,让夏青开始意识到,她并不是父母生命中多么重要的角色,甚至连配角搞不好都连主要配角也算不上,所以在父母面前,她没有其他孩子那种任性的资格。
而爷爷奶奶年纪一天打过一天,老人的精力和承受能力都有限,当别的老人已经没有任何负担,可以轻轻松松的安享晚年的时候,祖父母却还在为复习功课的自己做夜宵,攥着手电筒接自己下晚自习,顶风冒雪的去给自己开家长会,做那些别人家都是比他们年轻二三十岁的孩子父母才应该做的事。
自己的父母在家庭观念这方面是有些自私的,夏青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便提醒自己,父母的选择已经加重了爷爷奶奶的负担,自己作为孙女,就不可以再任性的给这两位老人增添更多的负担了,无论是经济上还是精神上。
于是她开始学会了只展现出自己积极向上和乐观的一面,把所有的烦恼苦闷都藏在心里面自己慢慢的消化。
这样的个性,似乎是有些委屈自己的,但也正是这种内敛隐忍,善于伪装的个性,在被绑架的时候救了她一命。夏青没有把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慌乱都暴露出来,强迫自己保持了冷静,表现出了安分恭顺的模样,让绑匪放松了警惕。
当然,在被解救之后,双眼什么也看不见,那无止境的黑暗彻底击垮了她的心理防线,夏青在那一段毫无起色的日子里,倒也算是一个难得的释放期,把心中多年来的委屈和辛苦,都借着那件事的由头一并发泄出去。
等到后来,眼睛恢复了视力,转学到了父母身边短暂生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包括后来的大学时光,直到今日,夏青就又变成了乐观阳光的温柔姑娘。
就像纪渊说的,自己什么时候会又到达了一个隐忍的临界点,这事儿夏青自己都说不清,却还在这里拍着胸脯说乐意当别人的情绪垃圾桶。
这还真有一点自不量力。
可是眼下夏青又能怎么做呢?总不能因为被纪渊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干脆当场撕下面具,痛哭流涕的宣泄一下吧?面具还是要继续戴着的,于是索性就戴的彻底一点,坦然一点好了。
“好!”她给自己打气似的,拍了一下方向盘,“那我就先努力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然后争取还有余力,随时随地接受你的求助!”
纪渊看了看她,嗯了一声,很显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夏青也从善如流的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后半程基本上就是靠车内广播来烘托车内气氛的。
不过夏青心里面倒是打定了一个主意,她打算找个机会和康戈聊一聊,有一些事情,无关他人隐私,但是她很想知道答案。
到了医院,他们熟门熟路的找到朱学名住院的科室,到了病房门口,夏青先从门上的小窗朝里面看了看,病房里面只有那个护工大姐无聊的枯坐着,夏青没有立刻推门进去,而是在窗口冲护工大姐招了招手,护工大姐看到了,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你们来晚了一步,朱学名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困了,已经睡着了,你们稍等一会儿吧,不然直接叫醒他,他又要闹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