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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家里的支持,转眼间,戴誉已经跟着何阿姨学习一个多月的俄语了。
学习效果非常显著,除了说得不怎么样,词汇语法方面都进步很大。
回头再去做一个月前让他头秃的翻译题,已经如砍瓜切菜般容易啦!
许厂长下车间了,戴誉难得清闲下来。在办公室里算计着时间,估摸着夏厂长快回来了。
他得抓紧时间跟何阿姨多学两招,不然等到夏厂长回来,再想这样天天登门,那简直是做春秋大梦。
正合计着,宣传科的沈常胜就摸了过来。
自从戴誉离开宣传科以后,两人的关系比在一个科室时还融洽。他没事就要跑来这边与戴誉互通小道消息。
沈常胜翘着屁股往办公桌上一歪,低头凑到戴誉耳边,神神秘秘地问:“听说了吗?”
很有捧哏自觉的戴誉,非常配合地露出好奇神色,问:“什么事?”
“就许家庆的事呗!”
戴誉脸上没有丝毫异样,按兵不动地继续八卦:“他咋了?又放卫星啦?”
沈常胜扭头瞟一眼门口,才小声嘀咕:“他被监察委的人盯上了!”
“他又不是啥大领导,人家监察委的盯他干什么?”戴誉状似不信地问。
“具体是因为什么我也不太确定,”嘴上说着不确定,却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一个数钱的手势,低声解释:“上周只是厂监察的人去总务科核实了点事情,但是昨天区监察委的人却来厂里找上冯副厂长了解了情况。”
“这么严重?”
“嗐,肯定是厂监察的人听到什么风声了才着重查许家庆这小子。真能抓住一个就能完成全年指标了。”沈常胜斜他一眼,“市里今年正在整顿干部作风问题,每个单位都要写十几篇自查报告。工会那边都收到通知了,你整天跟在许厂长身边还能不知道?”
“自查报告的事当然知道,但谁能想到会与身边人扯上关系嘛,大家写这个报告不都是走过场吗?”
“哼,既然市里下达了任务,咋可能走过场嘛。你看着吧,许家庆肯定是有什么小辫子被人揪住了。这次他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喽!弄不好得被记大过!”沈常胜幸灾乐祸地笑。
戴誉摇头笑骂:“你还傻乐呵什么呢?对自己的事能不能上点心?”
“我的什么事?”沈常胜一头雾水。
“若是真如你所说,许家庆会被记过,那人家冯厂长还能用他当秘书嘛?”戴誉提醒他,“你可别忘了上次许家庆是怎么当上许厂长的临时秘书的!因为我跟着厂长出差的事,你那会儿对着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结果咱俩谁也没当上秘书,被许家庆抢了先。这次机会难得,你可别再错过了!”
沈常胜“啊”了一声,这次也不否认了,直接说:“多亏你提醒我,要是冯厂长真的不用他了,正好能空出一个秘书位置。”
冯副厂长虽然在啤酒厂是副厂长,却是罐头厂和养猪场的主要负责人,罐头厂建成以后就会独立出去,给他当秘书与给许厂长当秘书,好处是差不多的。
“都这时候了,你也别怕麻烦人了,赶紧找你舅舅去拿个主意,人家吃的盐比咱们吃的米还多。”戴誉撺掇道。
沈常胜的心思活络了起来,根本就坐不住,答应着就从办公桌上跳下来,招呼一声就火急火燎地往厂工会跑。
工会李主席确实是比自己外甥有经验有阅历多了,他听了外甥转述过戴誉的话后,便觉得“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这句话说得真是没错。
这两个小子想得也太简单了!
干部带病提拔的情况屡见不鲜,如果许家庆犯得错误不大,完全可以带病留任,以观后效嘛。
许家庆不走,自己外甥还当个球的秘书?
于是,没过几天,厂里就收到了区政府人民监察委员会的发文。
《对于滨江市第二啤酒厂厂长办公室秘书许家庆贪污受贿品质恶劣给予开除处分的决定》。
决定中将许家庆向荣城工程队索贿,以及他长期大量贪污集体办公用品的事一一列举出来。并提到,监察委派人去其家中进行搜查时,不但查出许多印有啤酒厂抬头的办公用品,还有好几个印着啤酒厂名字的暖瓶、脸盆和拖布……
认真看完全文的戴誉:“……”
这人莫不是有什么收集癖?
许家庆被拿下的速度很快,戴誉甚至没能再见他一面,这个人就在啤酒厂里消失了。
连带着将许家庆推荐给冯厂长的孙主任也跟着吃了不少挂落。
许家庆的事对于戴誉没什么影响,下了班他依然兴冲冲地前往夏家打卡。
来到夏家门口,敲了半天门,却没人回应。
以为家里没人,戴誉转身就想先回自己家一趟,走出去十多米了,院门才被猛地拉开。
“戴誉!”夏露在身后大喊。
笑着转过身去,却发现对方神色不对,眼眸里尽是焦急。
戴誉脸上的笑收得干净,快步跑回院里,沉声问:“怎么了?”
夏露不自觉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颤抖地说:“我妈!我妈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戴誉拉着她的手,冲进小洋房里,绕过门口的迎客松,往楼梯上一眺,就看到了捂着肚子靠坐在台阶上的何阿姨。
“李婶呢?”
“出去买菜了!”夏露话里带出哭腔,“我在房间里看书,没想到只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就出事了!”
“你先找两床被子出来,再给何阿姨准备点现成的干粮,带一套换洗的衣服。咱们送她去医院!”戴誉镇定指挥,又安慰道,“别怕,有我呢!”
闻言,夏露勉强定了定神,按照他说的去准备东西。
戴誉独自跑到楼梯上,看何阿姨的情况,见她的蓝色棉裤上已经渗出了点暗红血迹,但意识还算清醒,就与她商量:“何阿姨,我现在送您去医院,但得先找辆三轮车。您是想暂时呆在原地不动,还是先到楼下的沙发上躺一会儿?”
何婕并没像闺女那样慌了神,只从容摆手道:“你先去找车吧,我在这歪一会儿就行。”
没时间多磨蹭,戴誉三个台阶一步地跑下楼,扯着嗓子与厨房里的夏露招呼一声,便冲出了门。
实际上,如果时间能再晚一点,他还能去前面的赵厂长家,借用厂领导的专车。
不过,此时刚过了下班时间,领导们都是带头加班的,家属院里一辆小汽车都看不到。
戴誉骑上夏露那辆淑女车,顶着寒风拼命往钱师傅家里骑,打算去借用他家里的三轮车。
然而,敲开钱师傅的家门,却被告知三轮车被二去拉柈子了。
戴誉没废话,重新跳上自行车,又往菜站的方向飞驰。
一路上他还在琢磨,这次得先委屈一下何阿姨了,没有别的车,只好借用上次拉大白菜的倒骑驴。
菜站经理听说是要送孕妇去医院,二话没说就把倒骑驴推了出来。
戴誉骑着倒骑驴飞奔回去,往返一趟也才耗时十来分钟。
将自行车放下来,他三两步冲进小洋房,招呼一声就一把将何阿姨抱了起来。
下楼梯时,步子迈得又稳又快。
何婕靠在他怀里,还在分神心想,哪怕是换成老夏在家,也就这样了。
夏露已经事先在他骑回来的倒骑驴上铺了一层油布,又铺了两层棉被。
戴誉将人轻轻放上去,又嘱咐夏露:“你坐上来照顾何阿姨,咱们马上出发。”
一脸紧张地爬进车厢,夏露有些害怕地拉住妈妈的手。
虽然已经痛得脸色苍白了,何婕还是在闺女的手上拍了拍,安抚道:“没事,我自己有感觉,一时半会儿还生不了。”
戴誉也帮腔道:“上次我大嫂生四丫的时候,就是我送她去医院的。当时还是大半夜呢,我蹬了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小洋房距离医院更近,也就十来分钟的事。”
夏露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她虽然还是个小姑娘,但多少也知道一些生产的事,她有些忧虑地说:“还没到日子呢!”
差几天才九个月,这不就是早产吗?
“那有啥,怀孕七个月的都能好好生下来,何阿姨的孕期都快九个月了,肯定没问题!”
虽然不知道自己从电视里看到的内容到底对不对,但戴誉还是十分自信地摆出一副很懂的样子。
“再说,我大嫂生四丫的时候也是九个月,四丫现在身体可壮实了,一点问题也没有!”戴誉又将唯一的样本拿出来举例说明。
本就精力不济的何婕干脆也不吱声了,闭目躺在倒骑驴的车厢里,任由戴誉去安慰闺女。
经过收发室时,戴誉还跟陈大爷喊了一声,让他帮忙转告李婶做些小米粥和红糖鸡蛋送去厂医院妇产科。
待到陈大爷回复的时候,那辆倒骑驴跟装了风火轮似的,已经窜出去很远了。
戴誉一面跟母女俩聊天分散她们的注意力,一面呼哧带喘地哈着腰蹬车。
果然,十来分钟的时间,便将人送到了厂医院。
还是熟悉的流程,戴誉率先一把抱起何大夫,熟门熟路地往医院里冲。一路上还冲来往的医患不断喊着“借过”“让一让”。
跑到妇产科,揪住妇产科的一个小护士就道:“这是外科的何大夫!她刚在楼梯上跌了一跤,看样子是要生了。情况比较危急,能不能让你们妇产科的主任帮忙接生?”
这会儿他也顾不上什么找关系走后门的影响不好了,只要能让何阿姨平安生产,有关系还是要找关系的!
那小护士显然是认识何婕的,见她脸色惨白地躺在这个年轻人怀里,赶紧点头道:“何主任您放心,今天我们徐主任值班,马上就给您安排!”
何阿姨被推进了产房,戴誉则喘着粗气蹲在了地上。
见夏露拎着大包小裹的东西,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戴誉拉住她,将人安顿在木椅上。
“没事,已经送进去了,是妇产科的徐主任帮忙接生。”
亲妈就在产房里,夏露哪能放心得下。站起来在走廊里来回踱步,下意识用贝齿不住地咬下嘴唇。
再咬就要出血了,戴誉将人拉过来坐下,趁她精神恍惚的时候,一把揪住对方的嘴唇,阻止她继续乱咬。
被他扯着嘴唇,挤出猪嘴的形状,夏露气恼地狠狠瞪他一眼,使劲将他的手扒拉开。
不过,戴誉这一招还是管用的,小夏同学果然没再继续咬嘴唇了。
二人从傍晚六点左右,等到晚上九点,产室门口才终于有了些动静。
一个小护士推开门,探出脑袋来,问:“何婕的家属来了吗?丈夫在吗?”
戴誉连忙将已经有些瘫软的夏露从座椅上拉起来,凑上前几步,紧张回道:“来了来了!但是丈夫不在,姑爷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