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1 / 2)

第 44 章

戴誉不死心地想让吴老师再坚持坚持, 然而吴老师却蹲在里面迟迟无法出来。

见状,戴誉终于彻底熄了侥幸的心思, 与他招呼一声就跑了出去。一路穿过后台拥挤的人群, 撒丫子往舞台的方向飞奔。

第五个节目是秧歌剧,演员们已经在暗红色的陈旧幕布后面候场。

戴誉喘着粗气在舞台入口站定,不顾后台管理员的阻拦, 扒着门框便向台下张望。

顺着吴老师所说的方位寻过去, 果然在第一排靠边一点的位置看到了夏露。

不过再往她旁边的位置一扫,却直接让戴誉“卧槽”了……

夏副厂长他是见过的, 可是, 坐在夏副厂长与夏露中间的女人, 他居然也见过!

夏露的妈妈竟然是何大夫?

之前差点坐上他自行车大梁的何大夫!

这是什么神奇缘分狗血剧情!

当闺女的夏露还没搂过他的腰呢, 当妈的就已经先一步搂过腰靠过背了!

这个惊人发现, 让本就有些犯怵的戴誉更是头皮发麻, 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若是记得没错,被何大夫询问名字的时候,他还本着做好事不留名的原则, 向雷/锋/同/志致敬了。

这……

若是被何大夫发现他就是跟自己女儿传绯闻的“二流子”……

想象一下他们二人相认的尴尬画面, 即便戴誉自认脸皮够厚, 也不自觉地括约肌一紧。

不待他多想, 后台管理员已经拽着胳膊将他拉了回来。戴誉没心思跟他纠缠, 又马不停蹄地跑向扫盲班所在的区域。

一把拉过还在人群里高谈阔论的胖婶,商量道:“胖婶, 您帮我个忙成不?回头您闺女结婚的时候, 我免费给她拍两卷胶片的相片!”

胖婶一听还有这等好事, 忙乐呵呵地应承下来:“行啊。不过,你先说说, 要让我帮着干啥!”

戴誉三两句话把事情说了,才道:“她就坐在第一排,你过去帮我把人请过来呗!”

谁知惯常大胆的胖婶,听了他的话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两卷胶片都诱惑不了她了。

“第一排坐着的都是大领导,而且后面乌泱泱的全是人,我这么大的坨寻摸过去,人家不都得可着我瞧啊!不行不行,我不敢去!”胖婶连连摆手。

“哎呀,下面没人认识你,让他们看两眼又不能掉块肉!”戴誉搞不懂她怎么突然就在关键时刻矜持上了。

“对呀,又不能掉块肉,你跟小夏老师都那么熟了,就自己去找呗!”胖婶嘀咕,“自己不去让我去,我看你就是耗子扛枪窝里横!”

若是时间充裕,戴誉或许会有心情与胖婶臭贫两句。可是眼瞅着快到他们登台了,伴奏还是出缺状态,急得他孙悟空附体,抓耳挠腮的,哪还有闲心跟胖婶掰扯。

抬头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发现大家的神色都有些躲闪,连牛二彪都坚决摇头。戴誉别无他法,交代牛主任负责保管乐器,搓了搓手心里的汗,重新跑回了舞台入口。

舞台侧面有个小过道,下了那条窄窄的楼梯可以通往观众席。

观众席的灯光被熄灭,后方一片漆黑,只有前面的几排能借到舞台上的光亮。

此时秧歌剧已经表演到一半了。

越是瞻前顾后越容易引起更多人的注意,戴誉只当自己是舞台工作人员,尽量不引人注意地沿着小过道快速冲出去,通过楼梯下到了观众席。

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看节目,他猫着腰摸去了夏露所在的位置。

然而,他自认小心的动作,却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

发现他的目标是自家所在的方向,夏家一家四口都将视线从舞台上收回来,转向了这个突然窜出来的寸头青年。

戴誉假装没看见坐在夏厂长腿上冲他做鬼脸的夏洵,硬着头皮将视线专注在一脸错愕的夏露身上。

他话里带着急切,以相邻几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夏露同学,你们学校的吴老师因为拉肚子上不了台了!他说你也会演奏手风琴,能不能请你帮我们厂的合唱节目伴个奏?”

夏露一惊,赶紧压低声音问:“吴老师身体情况很不好吗?你们是第几个节目啊?”

“下一个就是我们的,吴老师还在茅房没出来呢!”不着痕迹地睇了眼夏厂长与何大夫,撞上他们关注的视线,戴誉歉意地笑笑,补充道:“我们要合唱《我的祖国》和《咱们工人有力量》两首歌曲。”

“这……”夏露有些不安地看向父母,似是想征求意见。

听说是因为老师身体不适才推荐了自己闺女救场,夏启航转向女儿,沉声问:“那两首曲子你都会吗?”

夏露点头:“练习过几次。”

闻言,何婕忙鼓励她:“那你就上去试试,总比让他们没有伴奏清唱强!厂庆演出可不能出岔子!”

又跟戴誉提前说好:“我闺女没有登台经验,若是有什么瑕疵,你们也别怪她!要不是我身体不方便,我也是可以上台帮你们伴奏的!”夏露的手风琴还是她教的呢。

夏启航与戴誉的声音同时响起——

“胡闹!”

“不敢劳烦您!”

夏启航见台上的表演已经接近尾声了,遂不再多言,冲着夏露二人摆摆手,催促之意明显。

望着女儿跟随那个寸头小伙匆匆离去的背影,何婕一时有些晃神,扒着丈夫的手臂问:“老夏,你说我咋总觉的那小伙子有点面善呢?”

夏启航将胖儿子挪到女儿的空位上,揉着发麻的大腿,失笑道:“每天找你看诊的患者多得是,这厂里的人哪个看着不面善?”

“也是。”

听了父母对话的夏洵,两只眼睛滴溜溜转,咧着嘴与被秧歌剧逗笑的观众们一起哈哈笑。

后台那边,扫盲班的妇女们已经在牛主任的安排下依次站到自己的位置上,排好了队形。

此时见到戴誉成功将夏露请了过来,集体放松下来,随后就是一阵轻声鼓掌。

戴誉趁着还有点时间给众人打气:“大家本就已经排练得非常出色了,如今有了与我们配合默契的小夏老师加入,简直是如虎添翼!一会儿大家伙都好好表现,拿出咱们啤酒厂女工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保二争一!得了猪肉奖励,咱们今天当场就分!”

猪肉诱惑屡试不爽。

果然,被他这样一番动员,女工们各个昂首挺胸,精气神十足,只等着唱完歌就回家吃肉了!

戴誉让牛主任领着妇女们上台,转向一直在暗暗搓手指的夏露,鼓励道:“别紧张,按照平时排练的节奏来,就算发挥得不好,也没人怪你。你这是帮我们救场的,大家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夏露心里既有第一次上台的紧张兴奋,又有即将被父母撞破二人关系的焦躁不安。

听了戴誉的话,夏露只剜他一眼,嘴硬道:“谁紧张了!你还是顾好自己吧,上台指挥的时候别出了岔子。”

“行行,一会儿还得仰仗小夏老师多多指教呢!”只要能把这节目顺利完成,她说啥都行,随便说。

此时,报幕员已经介绍完啤酒厂的合唱曲目走下舞台了。

沉重的幕布拉起,由二十几个穿戴整齐的女工组成的小型合唱团,在全厂观众面前亮相。

尔后,戴誉大步从舞台侧面走出来,脊背挺直,面带笑意,白衬衫的下摆被他整齐地扎进裤子里,显得腰板劲瘦,身姿颀长。舞台上方的白炽灯散射下来,照亮他英俊逼人的眉眼。

台下观众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尤其是在后面站着的一些小青年,口哨声与喝彩声不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个电影明星到场了。

戴誉在舞台前站定,对着观众微微鞠躬致意,在第二波掌声响起时,转过身背对观众,将手举到半空。

“天啊,优秀代表同志可真俊呐!”孟姝与郭宪勇并排立在台下,仰头看着被灯光镶上一层亮边的戴誉,小声喃喃。

“小戴这样打扮一下确实很英俊!”郭宪勇点头附和。

为了不引起过多关注,夏露出场时已经尽量低调了,在戴誉站定后,她便悄无声息地坐到了舞台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然而,她的出现还是引起了台下观众的一阵骚动。待她抱着棕色手风琴准备好,与作为指挥的戴誉点头示意后,尖锐的口哨声和此起彼伏的起哄声简直有掀翻屋顶的架势!

两人的名字接连在礼堂后方响起……

即便前排的领导们不知那些人鼓掌喝彩的原因,但是他们大多认识夏露,这会儿纷纷向夏厂长夫妇看去,也很给面子地配合着鼓起了掌。

何婕一脸骄傲地任人打量,不时还要与相熟的人点头示意。

继而转眸看向丈夫,问:“后面的那些人乱糟糟地喊什么呢?”

耳力不错的夏启航,已经从那些起哄声里听到了戴誉的名字。此时铁青的脸上正透着一股阴间气息。

千防万防,居然还是让这小子钻了空子!

若不是为了顾全大局,他都想直接窜上台去,把那个因为大家起哄而满面红霞的女儿从上面拽下来了!

闺女大了真是不省心啊!

“没什么,估计就是第一次见咱们闺女登台,看热闹起哄呢!”媳妇这胎的胎相不稳,还是别告诉她真相了。

这么想着,夏启航又瞪了一眼吃里扒外的胖儿子一眼。

这小子肯定早就认出戴誉了,居然敢一直憋着不说,眼睁睁看着他姐就那么被人哄骗着上台共同演出去了!

不理会周围人探究的目光,夏启航视线漠然地转向舞台上的二人。

为了出席厂庆活动,夏露今天是特意打扮过的,红色立领布拉吉搭配白色针织开衫,脚上是白色小皮鞋。这样的装扮,哪怕是上台演出也是绰绰有余的。

此时,手风琴的风箱还没拉响,只是安静地含笑坐在那里,就已经有一种脱俗的文艺女神气质了。

所有人准备好,起哄的人也渐渐安静下来,全场进入演出开始前的寂静时刻。

戴誉身姿挺拔地站在台前,手臂抬起,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划出一个精致的弧度,手风琴饱满明亮的声音响起,《我的祖国》优美的前奏旋律缓缓流淌开来。

紧接着便是牛洪彪的独唱部分,牛主任果真没有让人失望!开口唱出第一句,观众席就已经捧场地送出了热情的掌声。

不知是不是牛主任和戴誉的自信也影响到了妇女同志们,今天的合唱发挥得尤其出色。戴誉心中大定,唇角便不自觉弯了起来。

夏露感觉今天的戴誉身上有一种罕见的冷静又矜贵的气质,被他那笑意盈盈的大桃花眼注视着,她手下险些弹错了音。

赶忙低头定了定神,不再与他对视。

观众席的第一排,何婕心情愉悦地用手指在大腿上打着拍子,嘴里也跟着合唱团的女工们一起哼唱。

她盯着戴誉的侧颜看了一会儿,忽而停下动作,伸手去摇夏启航的手臂。

“老夏老夏!我想起来了!”

夏启航面上没什么表情地问:“什么?”

语气很是寡淡。

何婕没察觉出他的异样,只惊喜道:“台上那个指挥的小伙子就是我跟你说的,在马路上帮过我的雷同志!”

“哦。”夏启航眉毛都没动一下。

“这小伙子把头发一剃,我都没认出来!他之前头发这么长呢!”何婕用手指比了一个长度,继续低声道,“他之前帮过我,这回我们家露露又帮了他!还挺有缘的!”

夏启航面上笑应着妻子,心里却不痛快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