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槐远的一番话说的极为认真,虽啰嗦了一些,可都是他的肺腑之言。
逄枭能够理解秦槐远的想法,也明白了他在一番看似并无重点的话语中所想表达的意思。
“岳父放心,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高尚无私的人。就如宜姐儿曾经对我说的,这世上没有对错。人与人的立场不同。他为了自身位置鸟尽弓藏没错,我为了所有身边人能够活下去抗争压迫也没有错,只是立场不同罢了,谁也不必谁高尚到哪去。”
秦槐远、谢岳和徐渭之闻言就都看向了秦宜宁。
秦宜宁微微一笑,“父亲放心,局势虽然紧张,可也不至于就到了要命的时候,这次回京,我担心圣上会寻借口弹劾王爷,到时抗旨的帽子扣下来,与从前之事来个数罪并罚,怕是要动及根本。”
秦槐远颔首,笑道:“你既能提出来,便是有了一些想法,你且说来听听。”
秦槐远的语气,让秦宜宁想起当初未出阁时,她就经常在书房陪着父亲聊天,每每父亲都会耐心的教导她,不论是在内宅与人相处之道还是针砭时弊,她总是能从父亲这里得到最好的答案。
秦宜宁眉眼弯弯的笑了,“父亲是要考较女儿?”
秦槐远显然也想起当初那些岁月,不由笑容越发的温和了,“你说说看,想法拿出来大家议一议。”
“有父亲和两位先生在,我便抛砖引玉,将想法说出来,大家一同商讨。”
秦宜宁斟酌片刻,道:“我的意思,此番抵达京城之前,需要做两件事,第一是寻找筹码,第二便是造势,我先说这造势……”
书房中一片安静,秦宜宁话音不高,却字字犹如珠落玉盘,清晰可闻。徐渭之与谢岳听着,身子都不由得向前倾,眼中满是沉思,逐渐精芒闪烁。
秦槐远则是单手捋顺着胡须,面上带着微微的笑。
逄枭回头看着秦宜宁侃侃而谈时顾盼神飞的模样,欣赏与喜爱之情根本藏都藏不住。
待到秦宜宁反详细将计划说罢,徐渭之先是抚掌道:“王妃思虑周全,真不愧是秦公的血脉,称一声女诸葛也不为过。”
谢岳也道:“此法可行,虽然有些冒险,但这次回去本来就是要面对危险的,咱们走在明处,圣上又要爱惜羽毛, 自然不会比在外更麻烦。”
秦槐远点点头,“老夫也有几点想法,你们到了京城要注意。”
秦槐远慢条斯理将自己想到的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以及面对那些情况的解决办法都说了一遍。
谢岳和徐渭之听着,间或询问或者补充,几人商议过后,前途虽然渺茫,但心里却已都有了底。
至少,他们现在有了大方向,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一番事情议定,逄枭恭敬的询问起秦槐远启程的日子。
秦槐远叹道:“自然是越早越好。便是近几日吧。往后虽可通信,但到底山高路远,鞭长莫及,日后你们的路,就要靠自己走了。”
站起身,秦槐远拱手给谢岳与徐渭之行礼,“日后多要仰仗两位先生。老朽在此拜托二位了。”
谢岳与徐渭之连忙避开,恭恭敬敬的还礼,“秦翁休要如此,我二人都是王爷的幕僚,为王爷出谋划策本就是分内之事,何况王爷待我二人素来真心实意,信任有加,能够追随王爷起事,是我二人此生之幸,如何能当得起秦公这一礼。”
“老朽是以一个父亲的身份,二位都是他们的长辈,自然担得起。”秦槐远再度行礼。
两厢相互行礼还礼,场面有些好笑,但更多的却是动容。
秦宜宁此时真切的意识到,她与秦槐远或许经此一别,一声都无缘再见。
不只是秦槐远,她的母亲,她的亲人,她的孩子……
如果此番不成,她与逄枭埋骨于山河,她的家人便将要在沙漠中的那片绿洲生活下去了。
“父亲。”
秦宜宁绕道前方,提裙摆双膝跪地,端正叩头。
逄枭也与秦宜宁并肩跪下,行了大礼。
“父亲,女儿不孝,不能让您省心,不能承欢膝下,反还带累您远离故土,有家难回,更要让您担负起整个家族的命运,还要让您帮着照看孩子……”秦宜宁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女儿心中有愧,若我有万一,今生恐无法报答父亲,还望父亲保重,多添餐饭,增减衣裳,爱惜自身,望父亲安享此生,再无烦累。”
秦宜宁说着,重重的叩头。
逄枭也紧跟着叩头。
秦槐远闻言,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却始终未落,双手搀扶起秦宜宁与逄枭:“好孩子,为父知道你们的难处,况且事情也未必会如你想的那般糟糕。你放心,家中为父自会照顾,昭哥儿和晗哥儿为父也会用心教导。你们只管在外放开手脚做事,无须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