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二女婿第一次上门,老李当成一件大事。
公司有住的地方,附近有宾馆,沙总老两口租住的王阿姨家有空房间,关键要来的是未来二女婿,是一家人,怎么能住外面?正不知道该怎么跟韩会计和李泰鹏开口,人小两口主动搬去跟沙总老两口一起住,把大闺女出嫁前的房间腾出来了。
前天搞卫生,里里外外收拾干干净净。昨天一早,老伴去市场买好多菜,冰箱里塞满满的。
本以为明天下午到(太晚了,其实是今天),傍晚接到电话说坐夜里的飞机。
菜现成的,从深夜11点开始忙活,生怕南方人吃不惯北方菜,特意请一起熬夜等“小老板”的祁主任帮忙,张罗满满一大桌子。
结果令人意外,俩孩子居然挽着胳膊进来的!
“李叔叔,阿姨,对不起,这一切全因我而起,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您不同意,所以……所以,千错万错全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过来的,去年底就应该来给您和阿姨拜年。”
小伙子不错,一表人才,并且非常能干。
参加工作不到一年,荣立二等功和三等功各一次,和平时期,立功容易么!前段时间派出所长,现在已经是县公安局党委委员兼公安分局局长。
只是,这是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谈两三年,一点口风不漏。女大不中留,疯丫头搞鬼,大闺女跟着搞鬼。韩总、沙总、祁主任、韩芳、李泰鹏,包括良庄建工集团的老总经理全在演戏,感情在你们心目中我是那种蛮不讲理的家长。
老李一肚子不快,板着脸一声不吭。
李妈倒没什么想法,俩孩子谈两三年,要感情。小伙子无可挑剔,家庭无可挑剔,而且人家非常有诚意。
到BJ来开分公司,来买大房子。
亲家公说了,女婿是倒插门的,睿睿一样是孙子。他生意忙,又顾不过来,将来俩孩子生孩子,落BJ户口,交给外公外婆带,相当于李家的孙子或孙女。这样的女婿,这样的亲家,打着灯笼不一定能找着。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笑眯眯说:“小博,别光顾着说话,吃菜,不喝酒喝饮料。”
他脸拉老长,人吃得下去么!
家里没外人,何况事已至此,李晓蕾没什么不敢说的,擦干眼泪,哽咽地说:“爸,我们不是不尊重父母意见,不是不顾及父母感受。大学谈恋爱的多了,最后能走到一起的没几对儿。我想让您高兴,他想让我高兴,他不希望我为难,所以我们去年下决心分过。可是没他我活不下去,真活不下去!
别看他当公安,坏人全怕他,在背后叫他‘韩打击’。其实他特善良,事事总为别人着想。生怕我过不好,生怕我找不到合适的,他一直不谈对象,不管别人怎么介绍。您和妈替我急,韩叔叔一样替他急……”
说着说着,李晓蕾实控制不住又哭了,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天下有情人不一定个个能终成眷属,能够想象到俩孩子去年决定分手时有多么痛苦。
太感人了。
她哭,韩芳和李晓慧跟着哭。祁主任多愁善感,坐在一边悄悄擦眼泪。
沙总轻叹一口气,端起杯子:“老李,实不相瞒,主意是我出的。现在不比以前,改革开放,社会越来越现实。尤其我们东海和你们BJ的一些人,总感觉自己高人一等。特别在女儿婚事上,一听说对方不是本市的,一听说对方是农村人,这个,这个想法就来了。
韩总不是大城市的,老家在农村,以前是普通农民,种半辈子地,当几十年木匠,可是他哪点比你我差?事业成功,生意红火,BJ公司刚起步,东海公司效益可不是一两点好,到年底估计能做两千万。”
在单位上大半辈子班,老李上下级观念根深蒂固。
沙总不光是“顶头上司”,人退休前是领导干部,老李不敢给沙总摆出一副臭脸,急忙端起杯子碰了一下。
沙总一饮而尽,放下杯子,指指韩博、韩芳和李泰鹏:“韩总有手艺、能吃苦、胆子大、脑子活,靠自己努力干出一番事业,在家庭教育方面一样不比我们差。看看,小芳聪明懂事,泰鹏踏实肯干,小博更不用说了,跟晓蕾一样大学生,在公安战线干得有声有色。
说句你们不爱听,晓蕾可能会生气的话。当时听说小博和晓蕾的事,我们东海公司的十几个业务经理,一边倒建议当断则断。韩总家这条件,小博这样的好小伙子,重新找个漂亮懂事有文化的姑娘不是难事。
我们是这么建议的,韩总根本没考虑,说不行,说俩孩子自谈的,有感情,要尊重孩子意见,不能棒打鸳鸯。有条件要争取,没条件要创造条件争取。他说他没日没夜、辛辛苦苦赚钱做什么,不就是为儿女么。小芳和泰鹏不用担心,就剩小博,并且晓蕾确实不错,砸锅卖铁也要成全俩孩子。
我有儿子有女儿,儿女双全,把他们拉扯大,供他们上学,帮着他们成家立业,一直自认为这个父亲是称职的。但跟韩总一比,我差远了。他比我称职,比我认识的所有家长称职。”
李妈深受感动,喃喃地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做人不能不识抬举,再说俩孩子已经走到这一步,如果反对真成棒打鸳鸯了。
老李拍拍桌子,苦笑着道:“沙总,祁主任,我不是反对俩孩子在一块,也不是瞧不起谁。我这家庭,我一开半辈子大车的普通职工,有资格瞧不起他瞧不起你么?是这件事他们不该瞒我,闹出这么大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