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什面色苍白而阴冷,他斜坐在一张圈椅上,鄙视地望着这个粗鲁的老男人,他不会象他那样丧失风度,就象一只发情的雄鸡。
“我该叫你什么呢?尊敬的吐火罗总督或者是疏勒总督。”他的声音尖细而充满了嘲讽,仿佛在戏弄一个舞台上的小丑,“请你好好再看一看我的任务,哈里发交给我使命很清楚,全权处置大食与吐蕃以及唐朝的关系,那应不应该包括与唐朝的战争?”
“哈里发陛下让你处置的只是外交,因为你不会打仗、不会带兵,他不可能将统帅大军作战这样的权力交给你,你、你会葬送了我的军队。”
阿古什忽然仰天笑了起来,“哼!你终于露出了马脚,这是你的军队,所以你才不想将它交给我。”
他站了起来,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说露了嘴的大将,一声冷笑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你为什么要攻打安西,这样你就可以有借口将萨末健、将拓折城、将拔汗那的军队统统调来,你明明是吐火罗总督,可为何要将吐火罗的军队都留在你的老巢呢?那是因为你想借用唐军之手,将不能控制的军队统统拼光,这样整个东方就属于你阿罗斯一人了,我说得对不对,阿罗斯陛下?”
‘砰!’地一声巨响,愤怒得失去理智的阿罗斯一脚把椅子踢翻,他大步朝宫殿外走去,边走边挥动着手臂喊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你要在哈里发面前告我的状也随你,但你想夺我的军权,那是做梦!”
阿古什也不拦他,他冷冷地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嘴角渐渐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阿罗斯大步走到门前,对他的侍卫官一摆手道:“我们走!”
“是!将军。”侍卫官上前为他开门,可就在阿罗斯走出大门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后腰一阵剧痛,一回头,只见他的侍卫官满脸狞笑,手中的长剑已经没入了他上下铠甲之间的腰部。
“你!”阿罗斯一声大吼,一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你敢背叛...我!”
“将军,殿下有、有哈里发的金牌。” 侍卫官两脚已经离地,舌头和眼珠子都要被挤出来了。
“你去死吧!” 阿罗斯强有力的大手‘咔嚓!’一声将侍卫官的颈骨捏碎,扔到地上,他转身就向外跑去。
“杀死他!杀死他!”阿古什在后面大声叫喊,隐藏在宫殿四周的侍卫纷纷杀了出来,阿罗斯虽然身负重伤,但他年轻时曾号称大食第一猛将,虎威仍在,他冲到一条长廊上,拔剑连杀了三十余名围堵之兵,杀出了一条血路,就在这时,长廊的尽头忽然涌出大群士兵,拦住阿罗斯的去路,为首也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将,他一手执盾,一手提着长矛。
阿罗斯看见是自己的副将拦住去路,他眼睛都红了,厉声喊道:“默亚利,连你也要背叛我吗?”
默亚利一言不发,扬手便将手中长矛向阿罗斯笔直投来,长矛迅疾如闪电,一下子射穿了阿罗斯的胸甲,矛尖从后背透出,将他钉死在地上。
默亚利轻轻出了一口气,他走上前,凝望着阿罗斯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低声道:“抱歉!亲王有哈里发的金牌,你不该违背哈里发的旨意。”
阿古什慢慢走到默亚利身边,拍了拍他魁梧的肩膀,微微一笑道:“从现在起,你就是吐火罗总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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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的图伦大沙漠的最西端,一条在十天前刚刚断流的河静静地躺在沙海之中,这条河叫徙多河,发源于喀喇昆仑山,横穿图伦沙漠,最后注入沙漠北面的赤河,但此时它就仿佛是一条冻僵了的长蛇,干涸的河床上偶然还能看到一汪浅浅的水塘。
这时,一条黑线沿着河床远远奔驰而来,奔到近前,却是一支三千人左右的唐军,为首的大将正是曹汉臣,他受张焕之命南下探查大食归途的防备情况,并准他见机行事,他在疏勒生活多年,对这一带的地理环境异常熟悉,他从沙漠边缘的伽师城南下,沿着徙多河一路奔行,经过五天行军,这一天他终于抵达了图伦沙漠南面的莎车城。
莎车国也是安西古国之一,张骞曾两次出使这里,汉永平十六年,汉使班超借于阗等国之兵击杀匈奴所立莎车王,又立新王,后来随着徙多河水量的逐渐减少,莎车国也慢慢衰落下去,最终被疏勒国吞并,成为它的一座偏城,这里距疏勒约三百里,没有大食军的驻扎。
曹汉臣勒住战马,打手帘眺望远方,远方在一片胡杨林的掩映下,莎车城已经隐隐可见,也许只是幻影,沙漠中这样的幻影多着呢!但河床到了这里再往南,徙多河又开始有了浅浅的河水,偶然也可以看见河边几株老态龙钟的红柳。
“将军,好像有人来了。”一名校尉指着远方十几个黑点道。
果然是十几名骑士,他们停在两里外的一座沙丘上,警惕地向这支陌生的军队观望,曹汉臣看了半晌,忽然下令道:“把军旗展开!”
黄色的唐军大旗在沙漠中抖开了,迎着猎猎的西风,在阳光下分外地精神抖擞,大唐的军情果然有了效果,十几名骑士纵身冲下沙丘,向这边飞驰而来。
曹汉臣笑了,他催马迎了上去,挥臂大喊道:“裴光光,是你吗?”
对面马上为首的骑士疾驰而来,不等战马停稳,他飞身跳下马,张开双臂向曹汉臣迎来,曹汉臣也下马,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原来这个名字怪异的裴光光竟然就是疏勒王子,曹汉臣则是安西节度使曹令忠之子,两人关系极厚。
“你们不是去于阗了吗?怎么会在莎车?”曹汉臣笑着问道。
裴光光年纪约三十余岁,和曹汉臣相仿,他皮肤黝黑,身材不高,却十分结实,他曾经在长安生活过一段时间,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他骑在马上与曹汉臣缓缓并驾而行,听对方问他,便叹了一口气道:“大食人来势汹汹,我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被他们一击而溃,本来我们是想去于阗,可是父王有些不甘心,便在莎车观望几天,前些日子,陆陆续续有数百吐蕃残军退败下来,我们才知道原来是唐军大队来了,父王便决定不去于阗,就在此等候你们。”
曹汉臣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还有多少军队?”
“还有五千余人,从疏勒撤走时我们带走大量的存粮,你们来也没问题。”裴光光回头望了一眼黑压压的唐军骑兵,又笑着问曹汉臣道:“怎么,莫非你们是想包抄疏勒,这点人可不够啊!”
“我们有八万大军,由我家都督亲自率领,我的任务是探查大食人的后退路线。”
说到这,曹汉臣又沉吟了一下,他知道如果能得到疏勒土人的帮助,那他的任务就容易得多了,他索性坦率地说道:“这样告诉你吧!我的任务便是夺取葱岭守捉,断了大食人的退路,不知你们能否帮我这个忙?”
“你不应该这样问。”
裴光光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他凝视着曹汉臣的眼睛肃然道:“我们之所以留在莎车不走,就是要和唐军一起收复我们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