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神郑重道,“如今,大汉马政小有所成,今年又征召了北地马商卜氏掌管马政边地也开始试行募军,雁门有张偕,朕尚算放心只是大汉与匈奴边境颇长,阿伉你继承姨夫勇武,朕打算让你去陇西郡做郡守,明年,待募军试行处满一年后,也在陇西开始募军,替朕锻炼出一支铁骑来”
初汉的时候,文臣多半主张大汉民生凋敝,应当休养生息武将却需要用战功来印证自己的价值,且加热血,
舞阳侯樊伉,虽然是名将樊哙的嫡子,自幼习刀弄剑,但在众人眼中,多的是作为皇帝姻亲的习惯,他亦渴望通过战场的铁血功绩来证明自己不负亡父英明,闻言大喜,走到殿中伏跪拜道,“臣必不负所望”
嗓门颇大,刘盈便皱了一下眉头,念及此时在西厢榻上睡着的阿嫣,开口道,“小声一点”
樊伉愕然相望之时,他已经是眉目带笑,道,“阿嫣现在在西厢睡着,咱们莫要吵到她了”声音极为柔和
樊伉的心渐渐的沉下去
却原来,陛下看重张皇后,竟已经是到这般地步了
说起来,樊伉在张皇后幼年之时也是见过这个表外甥女几面的当时,张嫣生的玉雪玲珑,聪明可爱,很是招人喜欢后来出乎意料的配给年长八岁的母舅做皇后的时候,他也曾经为之叹息过的
倒不是说樊伉觉得舅甥联姻真的便是乱了伦常他与其父樊哙都是武将,对这些东西,没有文人那么看重只是觉得,长安城中有那么多适龄的高门闺秀,为什么,刘盈偏偏要娶张嫣?
有时候,麻烦本身并不是问题,而是,明明可以规避掉这些,又何必走这一条难走的路
如果事情仅仅这样发展下去,张嫣亦不过是一个可怜人
毕竟,刘盈是大汉之君,是男子,纵然无法接受张嫣,他依旧可以广纳妃嫔张嫣却是自从进未央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这一辈子都只能够系在刘盈身上,没有旁的出路
却没有料到,后来的发展,完全出乎了樊伉的预料
未央宫宫闱中的事情,樊伉因为与帝家的亲缘关系,知道的比一般长安侯爵多一些,但也不能完全清楚其中明细但当时在句注山山坳之中,他曾经亲眼所见的场景,让他下了哪怕违背皇帝意愿,也不再试图营救接回张嫣的决定
大汉的皇后,可以是皇帝的外甥女;但是,她至少应当足够坚贞方配的起中宫之位给她带来的荣耀,与责任
他始终清楚的记得,在那个草木葱葱的句注山山坳中,他手中的弓弦慢慢的松下去
渠鸻将自己的大氅披在那个少女的身上,然后抱起张嫣,将她放到不远之处的马背之上
从头到尾,张嫣都没有过一丝挣扎
虽然自己与张皇后亦有着亲缘关系,但终究是与皇帝来的加亲近,而且他们是从小一处长大的在他心目中,刘盈是高高在上的大汉天子,年轻而尊贵,不需要俯就这么一个失德的女子
有时候,心中对一个人起了一步印象,便会被这个印象所影响,渐行渐远
因此,当张皇后带着身孕千山万水回到长安之时,刘盈和吕后能够不经犹豫的相信这个孩子的血脉樊伉却觉得如张后这般的柔弱女子,能够在匈奴军营中保住性命,甚至平安归来,本就令人生疑;再加上受当时句注山情景所惑,是对张嫣腹中胎儿心有犹疑且舞阳侯夫人曹氏曾进宫见过张皇后,回来的时候曾经笑言,张皇后显怀并不严重,看上去真不像怀满六个月的
因着张嫣怀孕初期辛苦赴远,虽然慢慢调养好了,腹中胎儿却远没有正常孕期的孩子强壮
若张皇后真的在匈奴与渠鸻有私,甚至连这个孩子身世都有可说之处,如今却若无其事的回到未央宫……
樊伉抬头,看着西厢之中,天光照进来,御座上眉目间自然喜悦的刘盈,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愤懑之情
这让这样为妻子着想的天子,情何以堪?
“陛下,”樊伉重又伏拜下去,“臣曾有事欺瞒于陛下,罪该万死,请陛下治罪”语气铿然有声
刘盈愣了一下,笑意慢慢的淡下来
他心中慢慢泛上不好的预感,总觉得摆出这般阵仗的樊伉,要说起的一定不会是自己喜欢的话题于是道,“何事?——若是不是重要的事情,便算了”
樊伉却不肯就着皇帝递过来的梯子下台,固执道,“臣坚持要说”
伺候在宣室殿中的内侍最会看风见色,见事不妙,都急急的退了出去
韩长骝亲自关上殿门,守在殿下,听得殿中,舞阳侯慷慨陈言,“臣当日出使匈奴归来,向陛下回旨的时候,曾说在匈奴军营之中并没有找到张皇后的下落其实实情并非如此,当日,我是曾经远远的见过一次皇后娘娘的”
宣室殿中,春季惯用绿色帷幕,许久之后,刘盈方木着脸慢慢道,“是么?”
樊伉的声音急而冲,
“臣当日未曾详尽实言,是臣的过错若陛下要治臣欺君之罪,臣心甘情愿领受只是臣不愿眼见陛下受人欺瞒……”
“除了你,目前还没有人敢欺瞒朕”刘盈打断了他的话,语气生硬
他此时正是一生中难得的舒畅时候,大汉国泰民安且母慈子孝,阿姐身体安好,娇妻亦平安回到自己身边他们甚至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待到夏六月,这个孩子便会出生
他并不希望有什么东西打破这样幸福
刘盈隐忍道,“既然张皇后已经平安归来,这件事情,就不必提了你回去”
“可是陛下,”樊伉抬起头来,目光明亮,“你就不想知道,当时皇后娘娘在做什么么?”
“她当时和匈奴的左谷蠡王在一处两个人看起来处的极好,渠鸻甚至将他的大氅脱下来,给她披上,抱着她上了马……”
“砰”的一声,刘盈拍案而起,怒极而斥,“樊伉,你什么意思?”
他转身抽出室中墙壁之上所悬青铜宝剑,指着殿下跪着的樊伉的喉咙,凤眸之中带着淡淡赤意,声音冰冷
“谁准你侮辱朕的皇后?”
阿蒂同学,乃看乃造的孽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