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覃所提到的赵长城,指的是为战国时期赵武灵王在赵国边境修建的一段长城,后来,秦始皇统一六国,为了防止匈奴入侵,下令修建万里长城,在赵地一段,就利用了原赵长城的基础。
它绵延在云中,雁门,代郡三郡。
“传旨,命郎卫许欢赴云中,袁何赴雁门,董长青往代郡,追寻皇后娘娘的踪迹,一有下落,立即回报。”刘盈匆匆回到甘泉前殿,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诺。”
“大家,能看到赵长城,也不过就这么几个地方,既然有了线索,一个个的找过去,总能找到张皇后的下落,”韩长骝跟在身边,轻轻劝道,“你就放心吧。”
刘盈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只是,”他凝重道,“一日不得阿嫣的确实消息,我便无法真正放心。”
阿嫣离开身边的日子,对于刘盈而言,是一种不愿意回忆的记忆。终于到了曙光将现的时候,因为一种无法确定的担忧,反而更加煎熬。
韩长骝暗暗觑着他面上疲惫的神色,心中隐现担忧,这段日子以来,大家夜里睡的都很不稳,每日里清晨醒来的时候,眼下难掩浅淡的青色。
一轮金乌渐渐落下山。刘盈屏退了殿外的宫人,轻轻的跨进了益寿馆。
自张嫣离开之后,鲁元便越发沉默。入夏之后,刘盈担忧胞姐忧郁损毁身体,于是携了她来林光宫。
“神灵保佑,阿嫣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站在鲁元起居的次间外,听见鲁元在对天祈祷的声音。
刘盈跨进殿门,“阿姐。”
“陛下。”
“我让阿姐来林光。是来散心的。”刘盈扶住鲁元,“你这般担忧,阿嫣在外头,也会不安的。”
鲁元叹了口气,走到榻边,与刘盈相对坐下,“我不是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阿嫣是我嫡亲女儿,是我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肉。如今音信全无,我怎能不悬心照顾?”
自张嫣离宫之后,刘盈立即命人守住了椒房殿。同时命楚傅姆总领中宫细事,几位中宫长御一同合作,对外宣称皇后养病,同时将宫务主持的井井有条。中宫本就自成一个体系,与外人无涉。椒房殿上下口风严密,竟然将张皇后失踪的消息给遮的严严实实。
但吕太后以及鲁元长公主是知道其中内情的。
鲁元抬首看着弟弟,张口想要说话,然而心中含着些羞愧,有些话便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能问道。“阿嫣这般妄为,实在是……”
“阿姐。”刘盈顿了一下,目光望向远方。道,“那不是阿嫣的错。”
是他对她不够好,这才最终逼走了她。
鲁元心中惶惶然,阿嫣离开之后,她茫然无适。心疼懊悔,却连身边最亲信的家令涂图和夫君张敖。都不能完全理解体谅。到最后才发现,反而只有在刘盈面前,才能微畅心中积郁。只是……,她咬了咬牙,看着面前憔悴的弟弟。
她终究,不是只是阿嫣的娘亲,也是面前这个男子的姐姐。
“我实实没有料到阿嫣会这般妄为,从小到大,她一直乖巧懂事,这一次不知道怎么了,才会这般。但事已经至于此,陛下……打算怎么收场呢?”
千不该,万不该,阿嫣已经杳无音讯了。椒房殿没有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可以瞒得了天下人一时,终究瞒不了一世。
而母后纵然平日里再宠溺张嫣,对这一次她的妄为也是绝不可能轻轻揭过的。
“好叫阿姐得知。”刘盈忽然笑道,声音轻快起来,“可能很快就能得到阿嫣的下落了。”
鲁元乍然一惊,面色霎时明亮,急忙问道,“在哪?”
“现在还不确晓,”刘盈用左手指节轻轻扣着长案案面,“但是,如果可能的话,这两日,就会有确切消息传来了。”
鲁元落泪道,“我只盼着她平安就好。”
“我想着,阿姐知道之后,定然会开心。”刘盈笑意明朗,“这才亲自过来告诉你。阿姐放心便是,待到我找到她,便将她平安接回来。”
鲁元一怔,面色忽然奇怪起来。
“陛下,”她唤刘盈,面上有一种奇异的神色,“你就将错就错,当做根本没有这回事吧。”声音好像像炒豆子一样,快速蹦了出来,才终于松了口气,抚住胸口跌坐榻上。
不知道张嫣的下落之前,鲁元一时盼着女儿回到她的身边,抹平这件事情;一时间又觉得阿嫣就此流落在外也不错。不知如何是好。
在知晓了女儿可能在的下落后,不及思考,脱口而出,“当日陛下与阿嫣的婚姻本不过就是为防匈奴单于的权宜之计。这些年,我心里清楚,阿嫣心里苦,就是陛下,也不见得快乐……”
“阿姐。”
刘盈截住她接下来打算说的话,声音严厉。
“古往今来,你何曾见过有一国之后不明不白的失踪的?你让皇家的面子往哪里放?”
自三皇五帝以来,有过无数个国君王后,她们或者幸福,或者不幸,但是有一点是相同的,她们都是老死宫廷。古书有云,“嫁于天子,虽失礼,无出道,远之而已。”何曾见过离君而去的皇后?
“可是,那是阿嫣呐!”鲁元失声而泣,滑跪下去,求道:
“你是男人,不会知道对女人来说,一辈子什么是最重要的。当初答应你们的婚事,是我天真了,以为虽然……,但也正因为如此,你会对阿嫣有所怜惜,还是可以好好过下去。可是这些年,我看着阿嫣在椒房殿里苦苦的守着,心里疼的慌。再多的金银财宝,荣华富贵,也比不了夫君的知冷知热。”
鲁元声音凄然,“面子重要。重要的过阿嫣么?陛下,我不求你能够勉强自己多给她一些,只求你如果给不了,就放手吧。”
纵然阿嫣真的回了,纵然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不过就重复从前的日子罢了。
她的泪水掉下来。
倒不如就此机会,让椒房殿里的张皇后病逝。她可以,一辈子再也不见这个女儿,只求她在某一处地方平安喜乐,安安稳稳的过着一生。
刘盈看着姐姐。心中只觉苦涩酸甜,五味俱全。
如果在一年前,鲁元亲自到面前来求自己。也许,自己真的能放手。可是如今,那个语笑嫣然,吹气如兰的少女,已经成了他心底的一点朱砂痣。割舍掉她,就等于割舍掉自己的部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