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适才的感激都收回,张嫣生硬揖道,“陛下请安歇吧。阿嫣告退。”
“阿嫣,”刘盈伸出手去,想要唤她一声,抱一抱她。然而,想起半年前的事,终究将手收回来,眸光些微带了些黯然。
既然已经决定了退回到舅舅的身份。他便已经没有那个资格,用那样亲近的姿势拥抱佳人。
她跺了跺脚,跑了,却在出了宣室殿后,瞧见正在耳房中煎药的太医。命荼蘼道,“去请高大夫过来一趟。”
“臣参见皇后娘娘。” 高柘拜道。
“免礼。”张嫣问道,“高大夫,陛下的毒到底怎么样?”
“启禀皇后娘娘,” 高柘拱手道,“陛下年轻轻。底子好,今天又将拔了一次余毒,已无大碍。只是到底于身体有损,还需将养,最好不要有大喜不怒,也不能,”他忽然有些哑口。
按理。皇帝中毒之后体虚,短时间内是不宜亲近女色的。他本该于皇后明言,只是看着面前少女,分明还是个稚龄小丫头,这话一时竟有些说不出口来。
好在张嫣对他未尽至之语并不在意,微微蹙了蹙眉头。道了一声,“那到底养到什么时候才能算大好了呢?”
高柘想了想,“总要再一个月吧。”
“知道了。你去忙吧。”
如今将到八月,再过一个月,便是秋九月。
张嫣想,她还能多出这么一段日子,安慰阿母度过最初偃儿不在身边的日子。将长安的一切安排妥当,为陆氏安排一个出路。也为自己安排一条后路……
当晚,吕后亦将高柘召入长乐宫,问及皇帝身体。
“那,”吕后微笑道,“陛下到底要将养到什么时候才算大好?”可以近女色了吧。
高柘依旧道,“总要到秋九月的时候吧。”
“知道了。”
高柘笑眯眯的回到太医署,淳于衍见了,不由奇道,“高大人,有什么喜事么?如此高兴?”
“没什么。”高柘摸了摸胡子,笑眯眯道。
无论怎么样,皇家一派团结,母子孝悌关爱,夫妻相敬如冰举案齐眉,岂非是大汉之福!(?)
转眼半月过去,秋风叶落,将近中秋。
除了太医说脉象还有些虚弱外,刘盈已经恢复如常,这一日,他命人将张皇后召到未央北阙,笑道,“阿嫣,换件衣裳,陪我出宫走走。”
张嫣还在赌气刘盈不让她去送张偃出京,道,“陛下才遭了一次行刺,将身子养好,就敢又出宫,不怕太后知道了不许?”
“咳,”刘盈道,“哪有那么多刺客?长安是我自己治下,若当皇帝的连自己的京城都不敢出,算什么事?至于怕母后不许,不让母后知道就是了。”
“那我也不去。我在椒房殿待着挺好的,不想动。”
刘盈没辙,只好道,“阿嫣,你还记得你上次答应我一个请求吧?”
张嫣气结,道,“陛下打算把这个请求用来让我今天陪你出宫么?”
她不再说话,接过侍人牵过来的马缰,翻身上了马。
策马出宫的时候,回头望,虽然刘盈自己不甚在意,但卫尉不敢大意,命微服跟随的期门军至少比从前多了一倍。
“舅舅,你这么巴巴的把我弄出宫来,要做什么么?”
“其实,”刘盈左右看看,“也没什么。”
“怎么,”她淡淡道,“你从那堆贫寒学子中挑出来了满意的了?”
刘盈愣了愣,没有说话。
“他是你上次说的哪一位,朱诚还是唐羡?”张嫣见他无言,以为他默认,心不自觉的有点酸,便问道,“今年多大,家在何地?”
刘盈不置可否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直到骑马出了宣平门,还是没有见人影,张嫣狐疑道,“见人不需要走这么远吧?”
你还以为拉你出来是为了见那些人的?刘盈心里气闷,过了好一会才轻轻道,“我见你这一个月都闷闷没有精神,这才带你出来散散心。”
前些日子,他虽然走马灯似的召见了一批人,却哪里寻的出合心意的?
老实的才学不够,有才学的机心太重,他日必不安于家室。两样都好的,容貌又差了些。挑来拣去,总觉得,阿嫣那么美好,没有一个人能够配的上。
深心深处,他不敢承认的是,其实是自己,不肯将阿嫣交到另外一个根本不知道根底的人手上。
张嫣怔了怔,抬头看着刘盈,良久方道,“多谢舅舅这番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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