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 高门殿
丁酩持烛台从内殿中出来。
汉室初立,后宫嫔妃设有七个品级。除皇后为帝王正妻外,尚有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六等。今上极念旧情,继位后于女色上并不沉迷,后宫有品级的妃嫔多是从太子潜邸便追随在他身边的数个旧人。自赵良人因跋扈失宠之后,未央宫中,除张皇后外,便是她与清凉殿的王珑平分圣眷。
天子之妾,俱可尊称为夫人。但实论起来,她与王珑,封号俱不过是第五品的八子而已。
“娘娘,”侍儿惠芸年纪不过十四岁,正是最活泼机灵的时候,忍不住转动眼珠问道,“太后偏心张皇后太过,适才在园中王夫人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就真是土人儿,一分儿也不生气么?”
“生气?”丁酩微微一笑,“惠芸,各人有各人的命数。皇后娘娘是太后的嫡亲外孙女,难不成要吕太后不偏心张皇后,反帮衬着我们这群无亲故的宫人?这世上本没有公平这东西。命数输了一筹,只好从其他地方来弥补。再说了,”
她冷笑一声,“她王珑又是什么好心肠,不过是想挑动我同仇敌忾,共同对付张皇后罢了。但是她是不是忘了,张皇后再受眷宠,不过是个十四岁女童,尚在待年中,连人事都不晓,于我的威胁,远不如同是八子享圣眷的她。我若真要说争宠,先要对付的反而是她王珑啊。”
“呀。”惠芸恍然大悟,掩口微呼,“原来是如此啊。”
“知道了就好。”丁酩和煦笑道,“惠芸,当初我选你为侍,便是看重你的忠心。但你日后也当谨慎言行。莫要被人抓了把柄去。该烂在肚子里东西,便一个字都不要说。”
“诺。”惠芸深深拜了下去。
丁酩便满意的点点头,回过头去。
有些话,她亦没有与惠芸说。
今上性子仁善,除少年时曾经有一段时间放纵于女色之外,对后宫中的妃嫔都极体贴,王珑怕是被陛下的宠爱遮住了眼,于是轻狂起来,却不会想想,若是陛下对她们这些妃嫔真有怜惜的话。又怎么会对胞姐亲女的张皇后薄情?
到了申时,有宣室殿的中黄门前来宣旨,道是皇帝晚上来高门殿歇宿。
丁酩谢了旨抬头。眼中露出明亮的光彩。
陛下出巡沛郡,一路舟车劳顿,身边又只带了张皇后一个女眷,算起来,应是有大半个月未近女色了。
而回到长安的第一个夜晚。他选择的是自己。如是想,丁酩便忍不住微笑起来。
刘盈来到高门殿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半了。
“陛下,”丁酩迎着他进来,服侍他换了燕服,问道。“陛下这次去沛郡,可觉得疲累?”
“嗯。”刘盈揉了揉额角,颔首道。“是有些。”
丁酩温柔笑道,“臣妾从前在家之时,曾向一位老大夫学过一些推拿之术,不妨为陛下效劳一番?”
夜渐深。
长乐宫中,宫人袅袅上前。在案几上放下瓜果。吕后挑了挑眉,问道。“此次回沛乡,阿嫣玩的可开怀?”
“嗯。”张嫣重重点头,微笑道,“我很喜欢沛郡的风土呢。此次去回沛郡,陛下还曾专程携了母亲与我,往沛东,太后父母墓冢祭拜。那墓冢在沛郡东处,乡人们收拾的整洁,四周种了一些槐树,以及长到齐人高。”
吕后心中欢喜,忍不住唇边笑意,道,“陛下性子孝悌,哀家一直知晓。”
“倒是你,一路与陛下同行,和陛下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张嫣垂眸,羞赧道,“陛下一直待我很好。太后不必忧心的。”
她哪里是急那个。吕后叹息,她那个迂腐儿子,哪里能真的做出待阿嫣不好的事情?她睇望着近在咫尺的阿嫣,她身形又比去年高挑了一些,脸颊如雪,曲线玲珑,虽然还是小了一些,但勉强一点,亦能承欢了。
皇帝将身边的人管制的口风极紧,她只知晓在今年冬日后,刘盈会留宿在张嫣的椒房殿。但寝殿中的密事,她亦不能肯定。
你们,可曾欢好?
吕后张了张嘴,很想直接问出口。然而知晓张嫣素来面薄,若是内中又有隐情,自己这么相询,不免又伤了她的心。遽然想起,听人说过,处女有眉心相连,双唇桃粉,耳际茸毛较厚,后颈侧发际偏下之征。于是仔细打量,见张嫣执壶嫣然而笑,眉色如烟,双唇色泽嫣红,后颈侧发际亦齐耳,一时竟也吃不准,到底她与刘盈究竟到了哪一步。
“太后,”张嫣饮了酒,面上就有些红晕,倚在她怀中,笑道,“反正陛下今日也不会去我那儿,不如,我便在长乐宫留宿吧?”
一时间吕雉便心软,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咱们便像小时候一样,好好说一夜话。”
未央宫 高门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