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山有木兮木有枝 八十二:当归(1 / 2)

大汉嫣华 柳寄江 1990 字 2022-09-22

宣平地处河东郡,以产梅闻名。春暮夏初,梅子初实。每年夏四月后,累累的梅子渐渐压弯了果园枝桠,街头巷角到处是背着梅子兜售的老妇人。

“好酸。”张嫣尝了一颗梅子,顿时酸的眉毛眼睛皱到一处。

“哈。”孙寤拍手笑道,“看起来阿嫣很怕酸啊。”

“嗯。”张嫣点点头,将梅子丢开手,“我性喜甜食,对酸的东西都不下口。看来这宣平的梅子,我是无福消受了。”

“不怕不怕,”孙寤笑眯眯的摇头,“阿嫣你也有不知道的,我们宣平有一种相传的腌梅子的法子,将黄梅子放入干净瓮中腌制个半个月,再取出来的时候比饴糖还要甜呢。改明儿我们去腌梅子好不好?”

“好啊。”

古语有言,“若作和羹,尔唯盐梅。”

初夏的清晨,采摘青涩略硬的梅子,用粗盐搓揉,去掉表面绒毛和蜡质。孙寤用袖擦拭额边坠下的汗滴,“还是自己动手腌制梅子更有趣些。”

“嗯。”张嫣学着她搓洗梅子,再用刀面拍裂。

“两位娘子,”孙家的下人容娘弯腰将梅子都兜起,笑道,“腌梅子可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好了。得用大瓮将这些梅子泡上一天一夜,不时换水,这样日后渍出来的梅子才不会涩。这都是耗时的活儿,不敢劳两位娘子费神。”

二人相视而笑,“那好,”孙寤起身道,“请容娘费心。”

“别动。”张嫣忽然唤道,伸手从孙寤胸口的衣襟上揩下一抹污渍,笑道,“大概是刚才刷梅子的时候沾上的。”

“是啊。”孙寤亦低头。皱眉不快道,“这儿还溅湿了一块呢。真麻烦,就算洗干净了,穿起来就不挺括。”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张嫣弹了下手指,得意道,“我有办法。”

她想起了后世的熨斗。

“容娘,”她转身笑问,“宣平可有出名的打铁匠人?”

“张娘子,”容娘为难道,“朝廷对铁器是管制的。宣平的铁匠,不过只是打打粗制的农具,若要论好手艺。只有官家。”

张嫣皱眉,“你的意思,还要去找长安匠作监?”

不是不可以,只是宣平到长安,驿站来回就要一个月。少年人性子急,兴趣来的快也去的快,一个月后,也就不再有兴趣了。

“那倒不用,”容娘微笑道,“诸侯国的匠作就很不错了。”

换了任何一个旁人。自然没本事使唤各诸侯国的匠作监,容娘看着面前的少女,欣羡的叹了口气。只是这位张娘子,是太后之孙,天子之甥,自然不同。

“唔,这样啊。”张嫣想了想。道,“宣平离齐地最近。我去找齐国的匠作监就是了。”

过得两日,梅子泡好了,孙寤又约张嫣到家中腌制梅子,二人一边吃糖蘸梅子,一边将梅子放入干净的瓮中,然后覆上饴糖。

“娘子,”容娘看的直皱眉,劝道,“你们也俭省着一些。”

孙寤怔了一怔,恼道,“我家虽然不富裕,这点梅子还是买的起的。”

容娘在心中叹道:费钱的哪是那些梅子,实实在在的是饴糖啊。似这两位不知道人间疾苦的小女孩这么厚厚的撒下去,几乎就要撒掉宣平一户贫苦人家一月的生活费。

话虽如此,她却是第一次看见好脾气的孙寤发作脾气,不敢再说话。

于是张嫣与孙寤便放一层梅子,加一层饴糖,将梅子吃掉了一小半,腌制了一大半,最后封上盖,用泥实实裹住。

“记得从前母亲腌梅子,”孙寤笑眯眯的道,“等半个月就可以吃了,半个月后,我请你吃腌梅子啊。”

按着张嫣的图纸,齐国匠作打造出这种空心船型带木柄的铁器,并由驿站送来。

“那这个‘熨斗’”,孙寤很拗口的重复,问道,“真的能令衣裳平贴么?”

“不信你看着就是。”张嫣道。

将烧的通红的木炭加入熨斗腹中,立了一会儿,熨斗就被烧的现出一点红意。张嫣在衣裳上洒了几滴水,然后用熨斗烫过,熨斗经过之处,衣裳果然变的平整复初。

“真神奇。”孙寤目眩神迷。

“那自然,”张嫣笑道,“不过烧起来的熨斗烫的很,可不能用手碰。”

孙寤扑哧一笑,“我像那么傻的人么?”

“对了,阿嫣今日来的正巧,那梅子已经腌了十余日了,应该可以吃了。我们去拆封看看吧。”

“自然好。”张嫣亦兴致勃勃。

她们满怀欢喜的开了瓮盖,取出腌渍的梅子。

张嫣的面色变了下,“阿寤,”她犹疑道,看了看手中的梅子,“你确定这梅子能吃么?”

掌中的梅子呈奇异的黑紫色,长出细细的绒毛。

“可是腌梅子就是这么腌的啊。”孙寤不服气道,鼓起勇气,尝了一小口。

“呸——”她忙不迭的吐出来,连忙端起茶漱口“酸。”比没腌之前的还要酸上几分。

“可能是因为,”容娘忍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勉强板住脸,正经道,“两位娘子性子太急,没有将梅子沥干吧。”

看见两张垂头丧气的下脸,连忙又安慰道,“没关系,反正宣平的梅子多,再腌一次就是了。只是这回,你们要听我的话了。”

第二批梅子已经腌制了七天了,张嫣终究没有在这一季,吃到传说中的又甜又脆的腌梅子。

这一日,张敖将张嫣唤入书房中,道,“嫣儿,你母亲昨日来信说,这个月她还是不能回宣平。”

张嫣“啊”了一声,虽然意料之中,还是有些失望。

“叹什么气,”张敖摸了摸她的额。失笑道,“你母亲还说了,太后的五十岁寿辰就要到了,前些日子还提到你,她要我们父女早些返长安祝寿。”

“啊,”这一回语调却是上扬,“所以阿爹,我们马上要回长安了见阿母了么?”

“这,”张敖沉吟道,“本是该如此的。只是最近县中该上计租赋,去年我们回宣平时上计已过,今年。为父希望能看过上计后再行。”

“那,”张嫣微微有些失望,然而与鲁元分别将近一年,平日里还不觉的如何,忽然知晓相见近在眼前。却觉得十分想念起来。

“阿爹,”她脱口道,“我先回长安可好?”

“阿母家书也说了,”她道,“阿婆说想我,我早些回去。还可进宫探一探她。等到太后寿辰近了,阿婆忙起来,未必有时间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