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十年秋八月,赵相陈豨反代地。消息传到长安,刘邦大怒,亲自率大军往代地平叛,命太子盈留于京城长安监国。
皇帝离开后的第二日,丞相萧何清晨来到官署,十五岁的太子刘盈坐在满案卷宗后的榻上等候,放下手中书简,颔首致礼,“萧丞相。”侧影清颀秀长。
“微臣见过太子殿下。”萧何参拜道。
刘盈忙起身搀扶萧何,“丞相请起,小子愧不敢当。”
“丞相大人自我父皇于丰沛起军,一直协理内政,忠心不二,游刃有余。”刘盈垂眸侃侃而言,
“孤如今满十五岁了,虽说父皇春秋鼎盛,但孤自忖也不可终日碌碌,无所作为。孤为大汉太子,知我大汉朝中虽人才济济,国库却颇为困窘。而素日里观百姓民生,虽与秦时较起来要好些,终究还是显凋敝,孤有心盼日后国富民强,但大汉国政千头万绪,想了很久亦不知该从何着手。恰逢父皇如今以国事相托,孤不敢自专什么,却愿随丞相视事,或可得之一二。”
萧何目露欣慰之意,“太子有此心意,实为大汉之幸。日后大有可为尔!”
刘盈唇角微微翘起,欠身为礼,“丞相谬赞了。丞相与孤父皇虽分属君臣,少时孤在沛县,也是叫过丞相叔伯的。如今心有所惑,盼丞相指点!”
萧何乃大汉掌政事的丞相,相较于皇帝**爱的三皇子如意,更支持嫡出年长的皇太子刘盈,见刘盈诚心向学,便道,“太子可知大汉国库钱财源自于何?”
“自然是百姓赋税。”
“是。大汉编民为户,记载户籍,以此收税。若要国库富足,不过是有几个法子,第一是让大汉子民繁衍生息,将更多的人纳入户籍制度中,同时抑制流民;第二是增加赋税。”
“纳民入户孤懂得,”刘盈皱眉道,“但增加赋税,岂非是富了国库,却苦了民生。长此以往,百姓自然会怨恨朝廷,难保不生反意。否则,此法容易实行,父皇和丞相却为何不用?”
“谁说富了国库就一定要苦民生?”萧何笑的如狐狸般狡黠,“我大汉如今实行什一之税,若升税率,自然如殿下所言;但若百姓所得渐丰呢?”
“那便不伤民本了。”刘盈大喜,“只是丞相,如何令百姓所得渐丰呢?”
“这便是太子该思虑的事了。”萧何轻松的将问题抛回,“譬如说,如今我大汉地广人稀,很多田地荒芜,若多耕起一些,自然百姓收入就多了。”他叹了一声,萧瑟道,“微臣为相良久,能做的不过就这么一些。”
而太子,你毕竟还年轻,不会懂得,最为难的不是民事,而是,人心。
刘盈沉思良久,起身朝萧何拜道,“多谢丞相。”
丞相史尹真匆匆进来,禀报道,“太子殿下,丞相,匈奴传来消息。”
刘盈及萧何俱怔了一怔,“发生什么事了?”
“今日一早,匈奴消息传入丞相署,说是,须平公主,亡了!”
秋九月,长安的风里也带了萧瑟的凉意,黄色的梧桐叶在风中打着转,先是落在官署窗棂之上,再滑到地上。
萧何想了一会儿,才将这个须平公主与年前和亲匈奴的宗室女子联系在一起,皱眉叹息道,“真是红颜薄命。”
须平公主既亡,汉匈和亲也就名存实亡,匈奴只怕又要起波澜了!
刘盈目中冒着不甘的火花,掷卷击案道,“匈奴欺人太甚,若胆敢犯汉,我大汉儿郎也不是吃素的,打上一仗就是了。”
萧何皱眉,太子少年血性,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却也只是道,“殿下有此雄心自然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