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直了身体,声音冷硬,“母后,你帮我向父皇传一句话,让我这位好父皇纡尊降贵来这儿见我一面。见面之后,女儿自会心甘情愿的去匈奴!”
“满华,”吕后大惊,“你要做什么?”
“母后,”鲁元伏在吕后怀中,撒娇道,“你放心就是,我不过是哄哄父皇而已,女儿还想伴着母后,一起到老呢!”
“这样也好。”吕后道,“也许你求一求你父皇,他会改变主意呢!”
“嗯,”鲁元点了点头,流下一滴眼泪,落到了吕后怀里,吕后没有看到。
午时过了一刻的时候,刘邦的玄地盘龙绣丝履出现在椒房殿外,鲁元微微一笑,拢手垂拜,“参见陛下。”姿态娴雅如故。
“满华,”刘邦笑着上前搀她道,“咱们父女哪来的那么生疏客套?”
鲁元固执不肯起身,刘邦渐渐失了笑容,直起身道,“你这是不肯喽?”
“父皇去问问阖宫上下,”鲁元抬头淡淡道,“哪个女子愿意背井离乡,到那荒凉蒙昧的匈奴草原去?”
“满华,”刘邦放柔了声音,神情诚挚,“你不要怪父皇,父皇为这大汉天下,也没办法。从公上说,你是大汉元公主,理应为国尽忠;从家上说,你是我女儿,就当为父皇委屈委屈罢!”
鲁元抬头直视父亲,骤然问道,“若满华答应嫁去和亲匈奴,父皇可愿发誓终生不易盈弟太子之位。”
刘邦皱眉不悦,“这是两码子事,岂可混为一谈?”
鲁元恍若未闻,径自步步相逼,“父皇又可愿遣走戚夫人,此后不复相见?”
“你……”刘邦甩袖大怒,“你不要无理取闹!”
鲁元嗤笑,“父皇自己都半点不愿为大汉受委屈,那么我这个做女儿的又何必受这个委屈?”
“刘满华,”刘邦见怀柔不成,索性撕下温情脉脉的面纱,无赖道,
“朕管你应不应,朕是你亲生阿翁,为人子女者,婚姻看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既然做了主,你便是许也得许,不许也得许。真惹恼了朕,朕把你绑了送到去匈奴的和亲车子里去。”
“是我哪门子阿翁?”鲁元霍然起身,瞪着近在咫尺那个名为父亲的男人。
“从你当年将我和弟弟一起推下车的时候,我心里头的阿翁已经死了。”她嘶吼道,眼泪从染红的眼圈一滴滴落下来,“猛虎尚知道不吃自己的孩子,你心里头只有你的江山,只有神仙殿那个女人和他的儿子,哪有我们母子三人半分?”
“逆女”,刘邦“啪”的一声狠狠打了鲁元一巴掌,“你吃了什么邪风?敢这么对朕说话?“——你不要忘了,”他冷冷道,
“张敖此时还在廷尉关着呢!”
鲁元的脸被打的向一旁偏去,捂住渐渐浮出的指痕惨笑,“有本事,父皇就逼死我们一家四口,心里就清净了!”蓦的转头,奔到殿中屏风处,抓起其上青铜剑,拔剑出鞘,刷的一声横于颈项,
“不就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么?女儿今日便将它们都还了。父皇要真有本事,就拿我的尸骨去匈奴,送他们一个真真正正的元公主啊!”
她用力割下手中剑。
张嫣尖叫一声,“阿娘,”从屏风后奔出来,想要扑过去挡住鲁元自戕的动作,因着太过慌乱绊住双脚,狠狠的摔了下去,犹自拼命滚到鲁元脚下,扯住她持剑的衣袖。
剑锋割破颈项,瞬间喷薄出一蓬鲜血。
“哐当”一声,染血的剑**在地上。鲁元闭上宁馨的眼眸。因着剑锋被张嫣的力道带的偏了一些,离了致命的地方,却仍割破了颈项,缓缓倒在地上。脖子下的鲜血瞬间蜿蜒成河。
仿佛是画面忽然变成黑白色,殿中宫人都在一刹那间定格。何贯尖声喝道,“快宣御医!”
“你们这些人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先为公主把伤口包扎起来。”
反应过来的宫人忙屈膝应道,“诺。”匆匆上前。
刘邦站在原地,木然的看着殿中央宫人们簇拥之中,面色惨白憔悴的元公主,她静静的躺在那儿,若非胸脯还在微微起伏,几乎看不见生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