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元在榻上悠悠醒转,恍惚中见母后陪在自己榻边,笑着道,“阿娘,你又操劳了啊。等阿翁回来了……”
她蓦然住嘴,闭上眼睛,也闭上了眼底薄薄的泪光。
“满华,”吕后抱住了女儿大恸,“你怎么这么命苦,遇到了这么一个狠心的阿翁?”
鲁元面色木然,凄然一笑,“母后,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建信侯刘敬上奏和亲事,是在年前还是在年后?”
吕雉知她心意,缓缓道,“是在去年末。”
鲁元静了一会儿,方轻轻的应了一声,“哦!”
“满华,”吕雉见她面若死灰,恍若生趣全无,心中害怕,唤道,“你莫要吓阿娘!”
鲁元缓缓转动目光,盯着母亲的容颜,过了一会儿,忽的咯咯的笑起来。
“阿翁他真是,真是——”她笑的连话都说不畅快,扶着**屏喘了一会儿,怨毒吐道,“真是我的好阿翁啊!”
她温润的眸子此时一片冰冷,
虽然她较常人单纯一些,但她并不蠢!
去年年末刘敬献了和亲匈奴的计策,开了年,刘邦就以“谋逆”大罪抓了张敖。当她尚不知道内情的时候,她忧心忡忡,只希望父皇看在自己这个女儿的份上放过夫君,但如今,将这两件事情合在一起来看,方知道其中险恶用心,简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个被耍着玩还要感激涕零叩头谢恩的傻子!
想来之前刘邦穷凶极恶的发作张敖,也未尝不存了逼死张敖,让自己做了**,再强嫁到匈奴去的心思。虽然最后终于放弃,但自己念及父女之亲,竟然算计到如此地步,一口郁气的哽在心里,险些生生喷出血来!
吕雉瞧着女儿,目光露出悲伤之意,伸手抚着女儿柔顺的发丝,慢慢捋到发尾一顿,霍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出了西侧殿!
“皇后殿下,”苏摩匆匆从后头追上来,焦急问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去将本宫的皇后命服取来,本宫要去面见陛下。”
“可是皇后殿下,”苏摩大声道,“陛下这时定是已经在神仙殿安置了,你怎么好去打扰?”
吕雉顿下脚步,回头瞧了神仙殿方向一眼,酷然道,“他便是睡死了,也得给本宫起来!”
“吕皇后”,戚夫人身边女官纫秋风情袅袅的从殿中出来,拦住吕后的脚步,道,“陛下已是在殿里安置了,皇后殿下若有事禀告,不妨明日再来请见呀!”
吕后瞟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进去禀告一声陛下,本宫在殿外等着他!”
“哟,”纫秋掩袖而笑道,蔑然道,
“皇后这是何必?你自然有这个胆子和陛下这么说,纫秋不过是小小婢子,可没胆子这个时候扰陛下兴致。您就是真的站上**,也无人知晓,还是回去歇着吧。说起来,上次陛下不是嘱你好好待在椒房殿,没事别跑出来走动么?”说到最后,竟掩口打了个哈欠,意甚疏懒。
“放肆!”吕后厉声斥道,脸如寒水,“小小一女官竟胆敢和本宫如此说话。永巷令。”
“在。”张泽出声应道。
“本宫问你,本宫身为皇后职责是什么?”吕雉问。
张泽恭声道,“皇后正位中宫,母仪天下,掌**所有妃嫔并宫女仆役。”
“那永巷令的职责又是什么?”
“奴婢忝为皇后殿下看重,执掌永巷,负责拘犯错宫女仆役,刑罚处分。”
“好。”吕后冷声道,“将这个贱婢抓了,当廷杖责。”
“你敢?”纫秋尖叫失色,“我是戚夫人的女官,还轮不到你这来责罚。”
吕后神情平静,瞧着纫秋的目光冰冷的像是看一个死人,“你真是被戚懿给**坏了,忘了这长乐宫中的皇后还是本宫。本宫执掌皇后印玺,管理长乐宫,莫说是治你小小一个女官,便是戚懿亲自来,本宫也敢杖了她!。”
纫秋发疯似的挣扎,却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小黄门给死死扣住,拖到廷中按住,一个执仗宫人上前,扑扑的打起来。昔日美艳高傲,威风八面的神仙殿女官背上受杖,失声痛呼,苦苦哀叫着夫人,神仙殿中一片慌乱,宫侍们在廊上四处奔跑。吕后不管不顾,只立在神仙殿廊下,背影孤孑,仰首看着神仙殿中凄迷烛火。
不过十几杖功夫,纫秋的背上已是一片鲜血狼藉。
“张大令,”小黄门偷偷来到张泽身边,问待,“咱们到底打多少杖才够啊?”
“没眼色的家伙,”张泽拂子一摆,恨铁不成钢道,“打死作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