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五娘子真是个好心的人!”荼蘼提起一瓢热水,加入张嫣的浴桶之中,笑着道。
张嫣举着湿润的帕子覆在自己脸上,笑道,“怎么,只说几句好听的话就收服你啦?”
东阁中帐幔低垂,白雾热气蒸腾,黄杨木浴桶中的热汤浸沐过自己的肩膀,张嫣坐在其中,舒服的叹了口气,只觉得连日来的疲惫和风尘都在这暖融的白色雾气中消解。
“难道不是么?”荼蘼睁大了眼睛。
张嫣抿唇浅浅微笑,她虽然是吕后的侄孙女,但吕后娘家的侄女、侄孙女本就有十几个,吕伊不过是其中一个,还是庶出;而自己作为吕后的嫡亲外孙女,却是独仅此一个的。更何况,兄弟虽然亲,又如何比的上自己的亲生女儿?吕伊在这座椒房殿中住着,若想要得到吕后的欢心,交好自己便也是理所当然。“吕五娘也算不容易了!”她笑着叹了口气。
白雾热气渐渐散去,张嫣从浴桶中“哗啦”一声起来,披上一条白色象眼格绵巾。荼蘼捧着衣裳从屏风后转了过来,“翁主。”
张嫣回过头来,正色吩咐荼蘼,“荼蘼,我阿翁已经不是诸侯王了,你以后不必再喊我翁主了!”
“这——”荼蘼无措的顿了一会儿,不甘不愿的换了称呼,“诺,大娘子。”
张嫣换了一件陈留锦橙色菊花纹黑缘曲裾,系上白玉带钩腰带,坐在梳妆台前,荼蘼站在她的身后,取了案上的百花膏,摩挲了,细细涂抹着张嫣湿漉漉的头发,“这百花膏芬芳馥郁,是这次从郦邑回来后皇后殿下赐下来的,据说是集萃百花精华制成的,最是滋养头发,就这么一小盒就要百贯钱呢,娘子的头发不那么顺滑,日后每次沐浴之后涂抹一些,想来养上个几年,便会乌黑柔顺了!”
“许是有用吧。”张嫣心不在焉道,“这个不急,荼蘼,待会儿我画给你一张图纸,你帮我走一趟织室,让织娘给我做一种裈裤!”
这个时候人们穿的被唤作“绔”的裤子是没有裆部的,无论男女下身只用窄长的下裳遮系,行走的时候空荡荡的,有一种微妙的不安感。她前些时候还在胡思乱想,便也忍过来了。如今既然安定下来,便自然要改变现状,便从这加裆的裤子开始,将自己从开裆的囧状中解脱出来吧。
荼蘼细声细气的应诺。
既然决定要好好的待在大汉过日子了,从此刻开始,便需要好好规划日后的生活。
张嫣准备开始读书练字。
这段日子,她已经通读了汉朝启蒙用的《急救篇》,将常用的篆字都认识下来了,便开始誊摹《诗经》、《楚辞》。
她虽然没了赵国翁主的身份,但依旧是大汉贵女,想要在这个大汉时空好好的过下去,自然是要读书识字的。说起来,后世的简体字与此时同行的隶书虽一脉相承,却也存在着不小的差别,自己只能够从头学起,好在自己有着成年人的思维,学习的快,且这个身体只得六岁,在赵国时也不过随着鲁元刚刚启蒙不久,如今接着捡起来,倒也十分自然。
七枝扶桑树灯烛火将殿中照的通明,张嫣执着一支狼毫小笔,伏在朱漆螺钿平头书案上誊写第六卷《诗经》,得殿外小宫人屈膝拜道,“吕娘子。”
“起来吧。”吕伊站在殿门前,矜持笑道,“阿嫣妹妹可在么?”
张嫣起身道,“原来是吕姐姐,请快进来。”
“阿嫣,”吕伊笑靥如花的走进来,“我一个人在西阁待着无事,便想着过来看看你。”她走到张嫣案前笑问“阿嫣在做什么呢?”
张嫣将蘸着墨汁的狼嚎小笔搁在笔架上,笑着道,“闲来无事,正在练字。”
吕伊瞧了瞧张嫣面前的绢帛,不以为然的笑笑道,“阿嫣是贵女,便是字差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等你长大了,有着这般贵重的身份,又兼姿容出众,自然有的是富贵人家来争着迎娶,诗词琴画不过是小节罢了!”
张嫣垂眸一笑,避重就轻道,“阿伊说的也自有道理,我却不这么觉得。我天**书,读书识字不是为了别人,不过是为了自娱罢了!”
吕伊怔了怔,忽的笑道,“阿嫣这么说,倒是像我的九姑姑了!”
“啊,阿嫣也曾听过我的九姑姑?”
张嫣摇头,“没有。”
吕伊害羞一笑,又是矜持又是骄傲,“我九姑姑是大伯祖周吕侯第九女,单名一个未字,人生的美,又有才学,最得姑大母喜爱,鲁元姑姑没有进京的时候,常被召入宫陪伴姑大母。这一趟若不是她病了,是轮不到我进宫陪姑祖母!听说呀,”
她眨了眨眼睛,凑到张嫣耳边悄悄道,“我大父、大堂伯希望将她许配给太子表叔,让她做太子妃呢!”
张嫣愕然。
她倒真是第一次听闻这件事情。
刘邦与吕氏俱出身草莽,刘邦取得了大汉天下,吕氏居功甚伟,足以封王,但除了得到一个皇后之外,并没有得到更多的赏赐。吕氏希望补足自家的荣华富贵,将自家女儿许给刘盈,延续吕氏下一代的尊荣,也是十分正常的。甚至此事刘邦可能也是同意的,这般一来可以补偿吕氏的怨气,二来令刘盈再娶吕氏女,便无法以婚姻结纳更多的助力,
但作为刘盈的母亲,吕后是如何想的呢?
若吕后果然中意这位吕九娘,为什么到了最后,竟是自己登上了惠帝皇后的位置呢?此事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