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吕后点了点头,将此事放下,抬头看着刘盈,“你已经决意亲自去商山了?”
“嗯,”刘盈道,“商山四皓乃世中大贤,我须亲自走一趟,才能显示自己的诚意。”
“这样也好。”吕后从殿中上首走了下来,“你身为大汉皇太子,想要离开长安一段时日,须得先向皇帝禀报过。”
玄地牌匾上“大夏殿”三个篆字铁画银钩,十八盏青铜宫灯将殿中照耀的明亮无比,刘盈掀起裳缘,在朱红团花地衣上跪下,对着丹墀御座箕踞而坐的刘邦恭敬的拜了下去,“儿臣见过父皇,父皇长乐未央!”
“盈儿啊,”刘邦抬起头来,咳了几声,“起来吧。你怎么到朕这来了?”
“儿臣今日在朝上,听到父皇咳了几声,想着父皇身子可能有些不适,去椒房殿见过母后后,便过来看一看父皇。”
刘邦怔了怔,“难为你有心了,”他虽**爱三子如意,但对嫡子终究也有着几分疼惜之情,此时闻得他关怀话语,心中妥帖,笑道,“朕不过是偶感风寒,歇个几天也就好了。”
“父皇还是召御医看看吧,”刘盈皱了皱眉头,不赞同道,“父皇如今担着整个大汉,百官子民都望着呢,且你如今年纪也大了,不比从前,还是多加保重的好。”
戚夫人领着宫人登上大夏殿,一袭迤逦的裙裾拖在背后石阶之上,问道,“陛下在殿中么?”声音曼妙犹若莺啼。
小黄门恭敬屈了屈膝,躬着身子答道,“刚刚太子殿下进殿,如今正在西次间和陛下说话呢。”
淡烟清柳一般的眉头轻轻蹙起,戚夫人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她从大夏殿后门进了殿,走到次间珍珠帘子下头,听着殿中的话语,
“……儿臣想去郦邑探看大父。”太子刘盈沉静的声音传来。
“你倒是孝顺的孩子,”刘邦笑道,“也罢,既然你有此孝心,朕便……”
戚夫人心下定了计较,一把掀开帘子进了殿,嫣然笑道,“陛下。”
“妾在神仙殿等了许久,见陛下还没有回来,等的不耐烦了,便自己过来看看。”挨在眉开眼笑的皇帝身边坐下,“你欢不欢喜呀?哟,”仿佛才看到刘盈的样子,忙起了身,浅笑着退了一步,点头示意道,
“原来太子殿下也在这儿啊!”
刘盈朝戚夫人施了一礼,“夫人安好。”
“太子不必如此,”戚夫人侧身微避,“我不过是一个小小夫人,如何受得太子殿下的礼呢?”
“爱姬过来,”刘邦笑着道,“他虽是太子,你也是他正经的庶母,受他这一礼,也是该当的!”
刘盈的凤眸微暗。
戚夫人在刘邦身边重新坐下,笑吟吟道,“不知道陛下和太子殿下刚刚在说些什么呢?”
“哦,”刘邦握着戚夫人雪白纤嫩的柔荑,不在意笑道,“太子刚刚向朕请旨,想要去郦邑探视太上皇。”
“哦,”戚夫人目光荡漾如一波春水,抬头望着年轻的太子,“太子殿下倒真是孝顺。”若有所指笑道,“只是妾有几分不明白,太上皇在郦邑一切安好,殿下身为孙子这般计挂,莫非是指责陛下对太上皇不孝?殿下早不提晚不提,却在如今提起去这件事情,不会……是拿太上皇当幌子,私下里有着其他打算吧?”
“夫人说笑了,”刘盈微微绷紧了下颔,“太上皇思念故乡,久欲东归,父皇不忍父亲远离,于郦邑仿丰县造城,父慈子孝,已是千古佳话。父皇乃大汉君主,为国事所累,不能常去探看太上皇,诚为憾事,盈身为子孙,代父皇去探看,不是应当之理么?”
“太子和太上皇祖孙情深,日久相处,自然比旁的后来出生的皇子更念着太上皇一些。”吕后一身庄重的皇后礼服拢着袖子从大殿正门走了进来,“戚氏,”轻蔑道,“你着实是想的太多了!”
她朝着丹墀御座上的刘邦恭敬的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哦,”刘邦敛了目光,淡淡道,“哦,皇后也来了!”
吕后笑道,“戚夫人都来了,臣妾这个皇后怎么能不来呢?”
“皇后姐姐实在多虑了,”戚夫人娇声浅笑,垂眸微微委屈,“既然皇后姐姐这么说,便当是妾想多了吧。妾也不过是觉得有些奇怪罢了!”
吕后心念电转,仰首淡笑,“盈儿忽然起了去看太上皇的主意,本是因着阿嫣的缘故。昨儿在椒房殿说起太上皇,阿嫣便有些郁郁,臣妾追问于她,她才道是她这回回长安,已经是见过了阿公阿婆,太上皇这位曾大父却是还没见过的,身为小辈,实在是有些不安心,盈儿喜欢她孝顺,再加上着实有些时日没有见太上皇了,这才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