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一个黄衣宦官进殿禀道,“灵渠膏已经取来了。”
“嗯。”刘盈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回头唤道,“拿进来吧。”
他对张嫣道,“我让韩长骝取的灵渠膏,是太医署的灵药,对清淤消肿最是灵验,把裙子掀上去,我给你上药吧。”
张嫣吃了一惊,缩了缩脚丫,讷讷道,“这可怎么是好?舅舅,你是大汉皇太子,怎么好给我一个小丫头亲自上药呢?叫荼蘼来就可以了。”
“说什么呢?”刘盈道,“我虽是太子,但也是你的亲舅舅啊。”他的目光微微凝了凝,又笑着道,“如今你阿娘怀着身孕,不能忧思太过,我既然是你的舅舅,自然要多照顾你一点。”
张嫣无法推诿,只得勉强应了,解开身上的六幅石榴裙,白色中裙掀起,露出一双雪白的腿来。
刘盈笑得一笑,揭了膏药盖子,在女童面前屈下膝来,握住她的左踝,微微一怔,只觉少女肌肤色白胜雪,触手滑腻,也就愈发显得膝盖处的淤青触目惊心。目中不禁露出一丝怜惜之色,将淡青色的膏体抹在她的伤处,用力揉开。
张嫣不自禁的往**里缩,呼道,“痛。”
“忍着些儿,”刘盈安抚她道,“需得把药力揉开了,好的才快。”
张嫣痛的眼泪汪汪,不敢动弹,只觉得膝盖上被他力揉的地方,又痛又痒,咬牙死死忍住了。待到刘盈将她两只腿上的伤处都抹过了,她已经是痛到精疲力竭。
“好了,”刘盈起身道,“明儿个想来你就能好了。今天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
淡绿色的膏药铺在自己的膝盖上,带着一丝薄荷的清凉味道,散发出淡淡的青草香,张嫣乖驯的点了点头,“知道了,谢谢舅舅!”
荼蘼捧着一个铜盆进来,笑着道,“翁主,奴婢伺候你洗漱吧?”
张嫣点了点头,“也好。”
荼蘼立在梳妆台后梳理着张嫣的长发,“翁主日后不要这般行事了,今个我在椒房殿里听到消息,真要被吓死了。”
张嫣看着妆台上六神铜镜,口中道,“以后不会了!”这一次是因为自以为在梦境之中,才会胆大妄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胆子了!
模糊的铜镜映照出六岁女童的容颜,眉目宛然,依稀和幼年时的嫣然一模一样,左耳之上一粒胭脂痣醒目异常,鲜红鲜红的,宛如将坠欲坠的一粒相思雪。
“这颗胭脂痣真漂亮,”荼蘼注意到她的目光,笑着道,“大王被押解入京的那一天,翁主跟在雪地里追着跑,不小心摔倒了,耳朵磕在石头上,出了一点点血,待到好了,就生出这么一颗胭脂痣来。”
“是么?”张嫣若有所思道。
“是呢是呢,”荼蘼欢快笑道,“大家都说翁主是有福气的人,连元公主都笑着说这胭脂痣满好看的。只是,”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
“不知道大王什么时候能够放出来。”
张嫣注意到她低落的情绪,一时间有些不适,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言语来安慰,沉默片刻后,只得干巴巴道,“会放出来的。”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荼蘼就开解了一些,伸手绞干帕子,麻利的替张嫣擦拭手足,又伺候着她换了一身素色寝衣,躺在殿中的玄漆彩绘楠木围**上,放下绯红色熟锦流苏斗帐子,最后在凤首青铜熏香炉里添了一把茅草,瞬时间,殿中香气一馥,清清甜甜的,很是好闻。
“我给翁主唱支歌吧!”
张嫣应道,“好。”
荼蘼低而柔美的歌声就这么在空旷的寝殿中盘桓响起:
“桃树有华,灿灿其霞,当户不折,飘而为直,吁嗟复吁嗟!……
桃树有英,烨烨其灵,今兹不折,证无来者?叮咛兮复叮咛!”
歌声柔美,仿佛暗夜下媗美的桃花,轻轻绽放,有一种清艳妖娆的美丽。
头顶的熟锦流苏斗帐轮廓模糊,而身下的玄漆彩绘楠木围**极大,张嫣小小的身体睡在上面,觉得自己如同汪洋中的一只小船,四面不能着边。
如果我是真正的张嫣,当然没有问题。
但我不是,
我是嫣然,二十一世纪的张嫣然。
在现世两千年前的汉初,女童躺在宽大的楠木**上,想起千百年后的哥哥,泪水在暗夜中静静流淌,打湿了颈下的瓷枕。
哥哥,我好想你。
汉宫再华丽再美好,却不是我生长长大的地方。我想要回家,回到两千年后,有电灯有霓虹光,有莞尔在的地方。
可是,哥哥,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我再也回不去了!
夜深人静,张嫣梦到了莞尔。莞尔深深的看着她,满目哀伤。她拼命的追逐莞尔,喊道“哥哥。”明明离的很近,却不知道为什么,她拼命奔跑,却怎么也跑不到莞尔身边。
莞尔哀伤的看着她。“珍重,嫣然。”
我的妹妹嫣然,无论你在什么地方,都要记得自己珍重自己,勇敢的,快乐的活下去。请记住,哥哥永远爱你!
天光透过流苏斗帐照入**上,张嫣睁开眼睛醒来。
“翁主,”荼蘼在帐外恭慎的问着,“要起身么?”
她轻轻应道,“嗯!”
姜黄色斗帐帐帘张起处,张嫣抬起头,笑的满面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