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达面色一变,他盯着范闲,“你早有准备!”
“你该想到的,我为什么会告诉你,第二日一早三皇子殿下的动向,你凭什么会知道?”范闲问道。
“哈哈哈……”单达忽然大笑了起来。
范闲看着单达,“你笑什么?”
“因为很有趣。”单达说道。
“很有趣?”范闲皱眉。
“很有趣。”单达说道。
“哪里有趣?”范闲问道。
“有趣在于,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你以为你掌控了全局,你甚至以为你聪明绝顶,看不起任何一个人,我真的不明白你的自信和信心是谁给你的。”单达冷笑道,“你难道真的会以为我在第二天一早去绑架了那个人之后,我不会拷打他吗?难道三皇子殿下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冒充的?”
范闲的脸变了。
“邓子越对吧?他早就招了,并且已经说了,三皇子殿下根本走的不是去江南道上前往内库的路。而是回到京都城的路。”单达说道,“你以为邓子越还活着吗?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我就把他丢到了海里喂鱼了。”
范闲怔住了。
看到范闲的表情,单达更是信心倍增,他脸色变得扭曲了起来,像胜利者的姿态无限地绽放了出来,“可是陈将军没有看到你这副嘴脸,真的是让人沮丧!你居然还会觉得有趣?三皇子殿下回到京都城?人呢?京都城都不知道三皇子殿下回来了,你知道?你说了算吗?范闲!”
范闲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你以为陈元昊一个九江提督凭什么非要杀你?非要将你逼入绝境和你为敌?”单达问道,“你真以为你动了明家的根基这点事情!不是的,而是你动了江南的根基,要杀你的人不是陈元昊。”
单达双手撑在了桌子上,一句话的声音比一句话大,“范闲,要杀你的人,是当今圣上啊!”
刹那之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的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似乎这个时候,王启年的呼吸声格外的局促,他的脸上都有一些汗液流了下来。而单达看着范闲,他的喜悦和微笑,是无法比拟,那是铩羽而归的豪情,那是凯旋而归的盛气凌人。
忽然,想起了一个怪异的声音。
掌声。
不是单达的掌声,单达的双手在桌子上。
不是王启年的掌声,王启年的手在擦汗。
也不是范闲的掌声,范闲的手在挠痒痒。
是门外的掌声。
单达的头看了过去,拍手的人是一个少年,少年身着金色的长袍,怀挂一块夜明玉,歪了歪脖子,拍着手摇着头,一副赞叹之色,走了进来。
“说得好,说得好啊。”少年点了点头,“如果你来做监察院的院长似乎要比陈萍萍还要厉害。”
单达皱着眉闲着面前的少年,“你是什么人?”
“刚才我来的时候我还知道我是谁,可是听闻你一番梳理之后,我已经不知道我是谁了。”少年无奈的说道。
单达看着少年,冷哼了一声,“哼,我管你是谁,现在大局已定,你们要从海上走,皇帝陛下的杀心已起,你们插翅难飞了,三皇子殿下会成为被解救的人,而你,范闲,你就是一个想要杀皇子的罪人!”
“我要杀你了。”范闲回过头对身后的少年说道。
少年立刻说道,“那我得跑啊。”
二人相视一笑,看向单达。
范闲才没有再管单达那副像是吃了屎一样的表情,他决定了,这个人会在江南的事情解决完了之后,变成刑部大牢里面坐穿的第一个人。
走出来房间之后,单达开始疯狂地吼叫着。
“这一次真疯了吧?”王启年问道。
“应该是真疯了。”范闲笑了笑。
“大人,你别说,他说话的时候,我以为是真的呢?”王启年看着范闲笑道。
可是范闲却表情严肃地说道,“可能,他说的就是真的。”
王启年愕然。
………
北齐后花园仍然是那般枯燥乏味,一个盆栽就能称之为景观。
不过好在北齐的民风就是这样的,所以行来行往的宫中之人并没有觉得有丝毫的不妥,甚至还是觉得这个盆栽比较有趣。长得也好看,寓意也好。
这个盆栽并不大,是当年太后亲自种下来送给北齐小皇帝的,北齐的皇帝陛下正坐在后花园之中,他的目光看向的是那个盆栽,似乎恍然隔世一般,思绪万千。
“什么时候的事情!”北齐的皇帝陛下停滞了片刻,才回过头看着一旁,问道。
司理理跪在那里,对方并没有第一时间叫她起来,所以她并不敢起来,司理理低着头,飘柔细长的黑色秀发肆意流淌着,她轻声说道,“刚到的消息。”
北齐的皇帝陛下平静地看着那个盆栽,没有说话。
他在思考,思考很多事情。
比如说现在的内库已经完完全全的平静下来了,他的银子安安全全的到了江南道,也安安全全的放入了内库之中,现在只等手续一到,就可以开始运作了。
比如现在的海棠朵朵已经离开了江南道,在回往北齐的路上,她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只知道她的师父,那个北齐国师,北齐的大宗师叫她有要紧的事情回到北齐。
比如北齐即将有一个灰色收入,是直接进入他腰包里面的钱财,是一个非常简单的过程,能够彻底地掩人耳目,不被任何一个人发现,并且可以直接用于强壮北齐的军队,甚至和庆国之内沟通。
比如母亲的生日即将到了,可是母亲的人已经不在了。
比如那个让自己的母亲死了的人,范闲。
他在哪里呢?
对于北齐的皇帝陛下来说,范闲掌握着巨大的力量,一个直接可以随意切断北齐在内库贸易的身份,一个掌握着北齐绝大部分秘密的特务头子,一个拿捏着北齐国师最优秀的弟子海棠朵朵软肋的男人。
可是他却不愿意为北齐效力。
司理理看着北齐的皇帝陛下,她大气不敢出一个。因为她知道,伴君如伴虎,如今的皇帝陛下,已经不像是当年那个在太后羽翼之下肆意妄为的孩童了,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而他的想法无疑是恐怖的,因为此时的他既然陷入了沉思,那就说明,他对于这个消息,是认同的。
消息是苦荷传来的。
内容有三。
第一、海棠朵朵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人身安全没有任何的问题。并且范闲的实力还在恢复,虽然没有到达九品的巅峰,但是现在经过一个修改过的天一道法,虽然能够恢复实力,但是后遗症非常多。
谁都不知道,海棠朵朵教给了范闲真正的天一道法,连苦荷都不知道。
第二、内库贸易权力已经稳妥拿到了,北齐的贸易现在畅通无阻,贸易随时可以开始,海棠朵朵已经拿到了文书,贸易正常进行,没有任何的风险。
第三、狼桃于三日之前从北齐出发,进入了庆国的境内。范闲将从大江入东海,走水路抵达儋州城,下港进入京都城内。
狼桃,九品上之中的天下第一人,他要做什么?
司理理知道,皇帝陛下也知道。
范闲对于北齐的威胁太大了。
这一次海棠朵朵临走之前,皇帝陛下特意嘱咐过,如果可以的话,将范闲带回来,当然这个带回来的意思,海棠朵朵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一个人回来的。
那也就说明,范闲没有回来。
北齐是一个国家,是一个人数众多的大国,是一个和庆国分庭抗礼的大国,但是北齐没有庆国皇权的命脉,也没有庆国皇室的秘密,更没有庆国皇室的银两,他们什么都没有。
可是范闲有。
而且,范闲是皇子!
虽然是猜测,可是这是苦荷的猜测,是北齐国师的猜测,谁都不敢掉以轻心的猜测。
“朕没有想到。”忽然之间,他缓缓地说出了这句话。
司理理不敢说话,因为此时她一旦说错了话,她的下场非常的惨烈,可能先一步在黄泉路上等待范闲的到来,面前的皇帝陛下知道她和范闲的关系。
她不能表现出任何的不妥,她必须知道皇帝陛下的意思,但是现在皇帝陛下到底是什么意思,谁也不知道。
“臣妾也没有想到。”司理理跟着陛下说道。
“朕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皇帝陛下笑了笑,他的笑容如冬日里的暖阳,格外明媚。
司理理没有说话,她的膝盖有些痛了。
“朕不想失去朋友。”皇帝陛下再次说道。
司理理承认,此刻她的心中是有一些感动的,她更不想失去范闲,即便是见不到,看不到,摸不到,可是她能听到他的消息,那就是最好的。
但是此刻的她不能动,不能说话,甚至,不能呼吸。
“你屏息了。”皇帝陛下说道。
司理理浑身一震,立刻抬起了头。
“朕不想杀你。”皇帝陛下再次说道,“所以,朕要范闲死。”
司理理看着皇帝陛下。
“大齐的太子是谁的孩子,这件事情,只有大齐的皇帝和大齐的皇后能知道。”皇帝陛下说道,“而大齐锦衣卫的总指挥使是谁这件事情,也只有大齐的皇帝和大齐的皇后才能知道。”
司理理一怔。
“苦荷年纪也大了。”皇帝陛下歪着头看向了远方。
这个世界上死了一个敌人的同时,是不是一定要拉一条命去陪着?不然黄泉路上,也会孤独。
第二日,皇帝陛下颁布第一道后宫圣旨,立司理理为皇后,加国圣披,十丈霞披。
这一刻,司理理的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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