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业确实害怕,他一个降将,带着投降过来的河东兵,在远离朝廷的北地守边。朝中很容易就有关于他的流言蜚语,觊觎他的位置权力也好,或是当初看不上他门降兵降将也好,如果朝中皇帝是轻信之人,那朝堂千里之外他真是连张口反驳的机会也没有,死都不知道谁害的。
“你和晋城军多少有甘茂类似的处境,所以心中疑虑害怕可以理解,但朕即便比不了圣人,比不了三皇五帝,至少比得上秦武王,既让你守雁门关,心里便早有数,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大可放心!”
谷 听完这话,杨继业热泪盈眶,郑重下拜“官家是天下明主,别说秦朝武王,就是尧舜商汤也不及,只要末将活着一天,绝不会让任何一个贼寇过了雁门山!”
杨继业说得信誓旦旦,史从云这才满意点头。
下午,小黄花正指挥宦官收拾行李,史从云又在前殿找来卢多逊。
此时卢多逊消瘦许多,之前因为他转运失误,已经被去了转远使的差遣,史从云也十分不满,罚他随驾听用。
这时召见,卢多逊也恭恭敬敬,战战兢兢。
“臣辜负官家的厚望,罪该万死!”他倒是先开口了,一句话出来让史从云很不爽,这是要装可怜还是堵自己的话。
于是他便道“嗯,你还知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转远是重中之重,粮草不济整个战局都会受眼中影响,这样的大罪确实可以处死。”
“啊!”卢多逊吓了一跳,整个人手足无措,想开口才发现自己先把话堵死了,一下吓得满头大冷汗。
史从云见他窘迫的样子,觉得心里开心些,才接着说“不过朕还有事要你半,命暂时留着。”
“谢官家开恩,谢官家开恩!”卢多逊已经吓得倒头就拜。
史从云敲打道“卢翰林还年轻,以后或许会有作为,但很多事朕要提醒你。其一,别动不动摆你的官架子,做事该躬身就要躬身;其二,百姓事也是朕的事,唐末以来的习惯要记得改,别不把百姓的命放在眼里。”
“臣谨遵官家教诲。”
说过两句之后,史从云也不打算追究了,他之所以教训卢多逊,是因为他还想用卢多逊,如果不想用了,那连教训都免了。
“现在有一件事要你去办。”
史从云脑子里想着事,右拳半握,中指指节轻轻有节奏的敲打桌面,发出清脆咚咚声。
“你今天下午就南下,先于朕的行辕,不要回京,赶去吴越见李昉,带着朕的旨意去。”说着把桌上一份早就写好但蜡封的亲笔信交给他。
之前卢多逊的目光早就在桌上了,他一进来就看见了这书信。
“让他按照朕书信中说所说的办。”
“是!”卢多逊连领命。
“这次好好办,千万别出错了,天下机会没那么多,别总错过。”史从云面无表情嘱咐,他发觉自己说话越来越有皇帝的样子了。
“是,官家放心,这次臣绝不会出错!”卢多逊再次保证。
史从云开口“下去办吧。”
卢多逊退出之后,史皇帝面色才缓和下来,坏笑拉住出来给他换茶的小黄花占便宜,一时间他都分不清这前后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心里其实大概想到,这次朝中闹起来的事,十有最后会落在符太后头上了。
六妹是皇后,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如何,但符太后就不一样,她既是皇上叫进去的,在宫中也不合礼法,便有理由。
大臣们想和皇帝较劲要权,皇后不敢动,符太后既是官家钦点的人,又是皇后的姐姐,那拿符大说事是最合适的了。
现在史从云反而不怕,他们再闹腾,等北方大胜,天子回京,只怕很多人立时就要怕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罢休,宁人息事,往后有的是战打,干脆这次一并处理了的好,他让卢多逊去吴越找李昉为的就是此事。
而且他这些天想来,这未尝不是机会,他是完全接手后周的官僚体系些,因为兵变篡位时急需支持,庞大的官僚体系他并不敢动,很多地方并非他自己人,也非他所愿。
如今他平了李筠,灭了北汉,屁股坐稳,不必再讨好官僚,很多事该翻过来,按照自己的意愿来了!
四月中旬,一切准备妥当,大军班师回朝,向拱留守太原。
走时,向拱领河东百官到城外送行。
史从云交待了几句,随后便让他们回去了。
天子行辕再前,领着浩浩荡荡的得胜大军开始向南进发。
大军班师回朝,官方的消息却在此时才开始从太原放出去。让快马回京通知朝廷,此举也十分异常。
要是以前,大军班师至少提前几个月朝中就知道,因为军队安置和奖赏是件大事,涉及枢密院,三省,三司,兵部,太仓,开封府等方方面面的调度和配合,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朝中也要早有准备。
大军回来如何安置,将士们的赏赐要几时准备好,都需要考虑准备,所以一般班师前几月或者一月就会通知朝中。
可这次大军班师军队都开始浩浩荡荡往回走了,班师的消息才放出去,等大梁朝廷收到消息的时候,前锋说不定都已经到黄河边上了。
普通士卒不以为然,但不少高层将领和官员却觉得非比寻常。
四月初,北师凯旋,但黄河南岸大梁朝堂并不平静。
早在三月底的大朝会上,皇后摄政,代替天子听政,原本一切正常,说的都是一些大大小小国事,下方官员提出,前排几个宰相便会提议解决之策,随后皇后虽然生疏甚至有些地方听不懂,但都得体的应准,这便是天子不在时朝中处理政事的模式。
当然大朝上都是小事,小朝才定大事,这样的大朝会也不会真决定什么于国家生死攸关的大事,只作为君臣典范,让平日没机会入宫的百官见皇家人的机会。
原本一切和往日没有不同,只是朝会到了尾声,连上方皇后也送口气时,有礼部官员突然出列,当着百官的面提出,前朝太后久居后宫不合礼法,对官家的名声也不好,希望遣送出宫。
当时直接让上方的皇后有些惊慌,不知所措。
好在此时闾丘仲卿出列,岔开话题,暂时把事情糊弄过去。
但自那之后,中书便接连收到奏疏,来自各处官员,理由各自不同,但都要求让符太后出宫,不能再待在宫里,一朝廷里为这件事争论起来
摄政皇后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应对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