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彦秋平静的道:“就当是弟子以后前进的动力。若无徐师,便无今日之弟子,这也算弟子的因缘果报,躲不开也逃不掉。况且弟子也不想躲,不想逃!”
哀无心收回三阳剑,悠然道:“你发此愤恨之心,复仇之志,原也应当。只是若徐道友还能知晓,该作何感想?罢了罢了,你终归是我大悲宗的弟子,下一代的宗主,这也是我的因缘果报。”
沈彦秋低头:“师尊大恩,无以为报。”
哀无心笑道:“既然无以为报,那就不用报了,你若不是我的弟子,我哪管你是死是活?只希望以后,你不要后悔才好。”
沈彦秋看着哀无心,淡然笑道:“我辈修行,长生第一,通达第二,无悔第三!弟子只要念头通达,无怨无悔!”
扬手将赤火红莲抛出,窜入头顶黑压压的灰云之中,轰隆一声巨响,红莲炸做万道火光,将一片方圆百里的灰云焚烧一空,金光大日播撒光芒,地面上残留的阴毒尸水阳光照射,顿时被太阳真火烧成残渣。
沈彦秋舍了浮屠法力,连种种感悟和意境也彻底剥离,自今而后,脑中虽知有浮屠功法,却不知如何修行,便是六神通之一的神境通,也从识海中清除的干干净净。
其实这和浮屠本没有任何关系,虽说浮屠以杀为戒,然一则他并非浮屠中人,不需守浮屠戒律;二则浮屠亦有金刚怒目的降魔手段,并非没有杀生之举。之所以剔除浮屠法力,不过是要一个决心,一个坚定此时之选择的决心。
道门可以容忍妖魔,容忍鬼道,却不能容忍浮屠。妖魔鬼道亦以贫道自称,无论行事如何,至少是尊奉道门的。而浮屠自创立八百旁门,脱离玄门正宗之后,便和道门分道扬镳,争夺气运。
当初他接受犁耶泥和楼难陀传授浮屠法门,虽说不是自愿,但何尝不是爱于神境通无所不至的威能?否则得法而不修,或是当时就斩断其法根源,又何必有今日之举?
这便是摇摆不定之心。
摇摆不定的,不是介乎道门和浮屠之间的选择,而是他遇事之时,多数情况下,心念都有些摇摆。
如今借斩去浮屠法力之举,同时斩杀自己摇摆不定的心思,日后和鬼道之间,就在无转圜的余地。
哀无心心知肚明,却没有规劝。
修行即是人生,于修士而言,这条路实在太过漫长,漫长到一路上有无数个选择要取舍,每一个阶段都有其特有的心境,也会因为不同的原因发生变化。执念和魔障,只能自家堪破,旁人说的再多也是无用。
徐沐白在沈彦秋心里的位置,只有沈彦秋自己明白,纵然哀无心自己,也不敢说能胜过徐沐白的重量。
“师尊,弟子想回山闭关。”
哀无心笑道:“我观你体内法力深沉,无有轻浮之象,可是在南疆得了什么奇遇?闭关大可不必,你又不是进无可进,要坐关涤荡道心,回山做什么?”
“这次你的道心,还不够坚定吗?”
哀无心道:“你对徐道友如此重情,便为师也艳羡不已,如今想想,倒是有些后悔从他门下把你抢来。”
沈彦秋摇摇头:“若于徐师相较,弟子情愿忤逆不孝,也要师尊安安稳稳,一路高歌成就仙道!弟子已经失去徐师,再不能……”
哀无心笑道:“有你这份心就够了!这天下谁能杀我?谁敢杀我!”
沈彦秋一愣。
哀无心和徐沐白一般,平日里说话都是慢条斯理,稍逊出尘,难得霸气一回,沈彦秋有些转变不过来。
不过说的也是,这天下谁能杀死一名分神化念的大宗师?就是强如郭允龙只怕也做不到!毕竟从来只听说大宗师渡劫失败,泯灭于天劫之中,天道扫荡虚空,将其真灵彻底涣散,无法一念重生,却从来没听说哪个大宗师是被人杀死的。
大宗师不是真正的不死不灭,只是死于人为的几乎没有,反正自从中古诸子开辟贤界飞升之后,就再没有大宗师身死道消的事情发生。
至于郭允龙和疑似成就散仙的简元贞二人,是否能杀死大宗师,非得等他们出手做过才能知道。
哀无心再度对着沈彦秋伸手一抓,沈彦秋只觉小世界一震,大陆石山中那个小小的水潭里,一点微光被哀无心摄出,反手摊开手掌,却是一团圆滚滚的晶莹水球,里面一条微小的白龙精魂缓缓游动。
沈彦秋这才想起,当初在离恨界金丝桧树世界时,遥遥自天空中投来一道精光进入小世界,当时没来的仔细检查,等到回头再搜索时,却怎么也找不到藏于何处,而后就把这事给忘了。
“师尊,这是何物?”
哀无心道:“你自己身体里的东西,却也不知?”
沈彦秋讪讪道:“一直没注意,后来就给忘了!”
哀无心叹道:“你啊,实在是心大!倘若是有人设下诅咒要害你,只等你心神震荡之时发动,岂不一下就坏了你的小世界?”
沈彦秋连忙告饶:“下次不敢了!”
哀无心瞥了他一眼,微愠道:“你还想有下次?”
沈彦秋讷讷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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