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
陆传亓将棋盘展开,执白先落一子,将自己在边角的几颗棋子堵死,清了出去。
“要成事就要有牺牲,我既不在乎是谁牺牲,也不在乎她牺牲在谁手中。她回归真空家乡,依偎在老母的怀抱,比我们这些在尘世煎熬之人,要幸福的多。”
沈彦秋看着他的手指,轻声道:“一颗弃子而已。”
陆传亓示意他落子:“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是。”
沈彦秋不通围棋之道,起初和徐沐白做过几盘也是抱着学习的姿态,此刻和陆传亓对弈残局,更是不知道从何处入手,索性捻了一枚黑子,随手一点。
“阁下是真空道教主,离恨界真正万万人之上的实权人物,也会做弃子么?”
陆传亓再落一子,笑道:“真空道是所有人的真空道,不是我陆传亓一人的真空道。自是众生来时无分别,去时无分别,如何我就做不得弃子?”
“倘若三皇宫能从我离皇界撤离,那什么双皇一王自此不再插手离皇界之事,我便引颈就戮,散了真空道一脉,亦无不可!”
“你说,他们敢答应吗?”
敢不敢?这难道是敢不敢的问题吗?
这个问题问的,沈彦秋不知怎么回答。
沈彦秋取一子落下,却将自家的阵势憋死一块,棋盘上顿时又空出一片,看上去倒没有一开始那般胶着惑乱的感觉。
“三皇城将我真空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岂不知他们才是离皇界真正的蛀虫?若非他们一直干预离皇界的自我衍生变化,以我离皇界中千世界的根基,不说出一位仙人或是九劫散仙,便是七劫神化乃至八劫灵肉合一的大宗师,总该有一两位的,何至于今日连一个神婴修士也无?”
“你知道这几千年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倒在晋升元神的门槛上?多少九转巅峰的修士碎了丹却不能凝结神婴,活生生被天雷劈死?多少兄弟姐妹为了求一个出路,不得不拜在你们这些域外天魔的门下,甘愿为奴为婢,卑躬屈膝只为求一个长生之法?”
陆传亓语气并不激动,甚至没有任何波澜起伏,这几句问话如同叙述故事一般,并不是在询问沈彦秋,而是在跟他讲述一个事实。他的语气很轻,像清风一样缓缓飘过,可沈彦秋能清晰的感应到其中无法稀释的仇恨,那是刻在骨子里烙在真灵之上,纵然转世轮回也不能抹去的仇恨。
“阁下,这次是势在必行了。”
陆传亓笑道:“虽说不关你的事,但总归是你点燃了引子,我才好顺理成章的出手。我本是想来取你性命,收回五化威灵真形剑,不过你既然见了刘海蟾,又被他施展了请神术,我便不好在出手杀你。”
沈彦秋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不管怎么说这条命是保住了,总归是个好消息。”
“请神术是大术,是命术。他在离皇界施展请神术,又借助了曼陀罗法界的力量,你身上非但有了命运的气息,还是我离皇界的本源气息,我不能出手杀你。”
“但是我能禁锢你。”
他轻轻一点棋盘,上面的黑子便尽数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粒黑子定在天元位,被无数颗白子包围。
“就像刘海蟾那样,神魂和肉身剥离,一个禁锢在我真空道总坛,一个禁锢在曼陀罗法界,永无脱困之日。”
沈彦秋叹道:“刘海蟾是青丘的女婿,国主大人近乎八劫灵肉合一的至境,倘若被她知道刘海蟾受困于此,只怕离恨界的世界屏障,抵挡不住八劫高手的力量。”
哀无心也是七劫上的大宗师,他说这话其实也是想告诉陆传亓,刘海蟾有身份背景,我也有,而且并不差了他,你禁锢我和禁锢他一样,有毁了离恨界的风险。
只是陆传亓纵然知道哀无心,却也不知道他是哀无心的弟子,他这番咬着牙方才说出来的硬气话,并没有达到应有的效果。
况且陆传亓并不是不想杀他,只是刘海蟾似乎已经预测到他会被陆传亓撞见,故意以请神术将他的命运和离恨界勾连,如此相当于有了离恨界的气运加持,无论谁在离恨界里杀了他,都会受到离恨界天道的惩罚。
外来修士也就罢了,出了离恨界便能安然无恙,然则若是陆传亓这般,处于巅峰的离恨界本土高手杀了他,天道力量的反噬,足以让他身死道消。
这就是请神术在命运之道的力量。
休说一个沈彦秋,就是再加上三皇城里那些身份尊贵的修士,陆传亓也不会拿自己的命来交换,并非他舍不得自家的性命,而是他的命早就不属于自己,自然不可能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b></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