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符飏对面坐着一个身披八卦鹤氅的中年道人,头顶插一根乌木簪子,面容古朴,三绺长须垂在胸前,怀抱一柄黑白两色的羽扇,颇有仙家风范。
背后站着两个头抓双髻的道童,各自斜挎一个黄布口袋,一道童捧着七星长剑,一道童端着瑞兽香炉,青烟袅袅。
勾离谨举杯示意,笑道:“离恨界正是风雨飘摇,两位道兄何苦来蹚浑水?”
夏符飏道:“恰逢其会。”
中年道人神色倨傲,拿着腔调道:“离恨界在三皇宫掌握之下,些许小事,怎算得上风雨飘摇?陆传亓不过金丹九转,也敢学大猿王一般叫什么杀生王,实在狂妄!贫道的道行虽不及他,道术上自认薄有成就,愿助许道兄一臂之力,降妖伏魔。”
夏符飏点头道:“正有此意。”
勾离谨和许老头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有两位道兄鼎力相助,大事济矣!杀生王便是有通天的修为,又怎敌我等勠力同心之功?”
许老头只是乐呵呵的笑:“承蒙两位道友抬爱,许一乐替陛下、替太子爷、替俞苑主谢过两位!”
夏符飏拱手还礼,道人却坦然受之。
木涣阳站在夏符飏身后,对这道人倨傲的模样甚是看不惯,不仅姿态摆的极高,便是说话时也是眼高于顶,拿下巴尖儿看人,明明道行境界不如许一乐和陆传亓,偏偏说话时老气横秋,如同长辈看待晚辈一般,而且还一副看不起夏符飏的样子,连句话也懒得跟他说。
夏符飏施展金鸡唤日法,以金鸡本相观看阵法,却被一道煌煌日光烧伤了红日法相,心头便是惊骇莫名,金鸡岭的道法修的就是大日真火、太阳神光,陆传亓布置的阵法竟然以他最为擅长的手段将他击伤,虽然他见机得快将金鸡红日收回,却还是慢了一手,受了点不轻不重的小伤,被这道人看在眼里,颇有些不屑的意味。
夏符飏察觉到木涣阳气机变化,也不禁觉得好笑,这孩子藏不住自己的情绪,岂不是叫这厮笑我管教无方,不会教徒弟?
夏符飏呷了口茶水,慢悠悠的道:“贫道术力低微,出不了多少气力。倒是顾道兄出身寸心,修炼的又是灵台宗的符道绝学,贫道佩服的紧!所谓丹、器、阵、符乃是一切外道之根本,三元道尊嫡传下的道统,自然是不惧杀生王的阵法。贫道已是败了一阵,来日阵前会过杀生王,还要看顾道兄的手段!”
他说符箓之道乃三元道尊嫡传的道统,却又说符箓和丹道、器道、阵道一般,皆是一切外道之根本,实际上还是否定符箓之道。无论是道门还是浮屠,首重的还是修心,其次才是修性命,修术法。道生法,法衍术,术统旁门之流,道法才是根本,余者尽是旁枝,符箓之道之所以能够名声大噪,将寸心门推到十二正宗的位置,靠的还是前辈高人的积累,再加上如今三山大宗衣剑心、江心月和漓剑秋闯下的赫赫威名,后辈弟子能否有这份修为,却也不尽其然。
这道人是寸心弟子,灵台宗衣剑心门下高足,唤做顾元叹,有个道号叫做郁离子,又称南明道人,深得衣剑心符箓真传,他为人秉性虽然有些傲慢无礼,但修行天赋却是极高,衣剑心特意从漓剑秋处,自太阴元符剑里求了一路剑法传他,足见其人自有过人之处。
只是衣剑心愈发对他重视,他便愈发觉得自家了不得,虽每每静思之时常怀罪己之心检视自身,却始终改不了这个秉性,衣剑心也只好听之任之,期望他有顿悟之时。
若被他人点醒,吃一番苦头也就罢了,若是碰上仲云虎这样脾气的,修为手段又在他之上,也不顾及寸心门的威慑,只怕连性命也难以保全。
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或许这也是顾元叹命中注定的劫数。
天劫易渡,人劫难防,顾元叹是一朝顿悟鱼化为龙,还是劫数难逃身死道消,一切只由他自己决定,旁人皆是无用。
寸心寸心,灵台方寸,一尺心田,连方寸之间都不能驾驭,遑论天下。
顾元叹轻抚长须,神情自若:“贫道自是不敌杀生王,却也不惧他。来日阵前相遇,倒也有一手符剑请他品评指教,必不叫许道兄和夏道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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