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所有人还沉浸在欢乐团圆的喜庆中,走亲访友,吃喝娱乐,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在大山里回荡。
吃过早饭,朱杰将二八大杠擦洗了一遍。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它可是陪伴自己最多的伙计。
刘美帮朱杰收拾东西,装了几件衣服和十多个玉米饼,这些玉米饼都是刘美亲自做的。把玉米磨成细面,放入白糖,搅拌成粘稠状,和做包子的面差不多就行,摊成碗口大小,贴在刷了猪油的铁锅边上烙,至两面金黄即可。这十多个饼就是朱杰五天的饭。
这是两个人结婚后第一次别离,刘美从后面抱住朱杰的腰,头靠着朱杰的厚实的背,不愿放手。
朱杰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到:“好了,我是去挣钱嘛,等我挣够办砖窑的钱,就不用出去了。你在家安心等我,五天我回来看你。”
被朱杰这么一说,环抱着他的手却抱得更紧了,朱杰也不挣扎,任由她抱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刘美放开了手,替男人整理好衣服,把绣着五角星的挎包给男人挎好,转身进屋拿了五块钱。
“天天吃玉米饼也不行,要是玉米饼馊了就不要吃了,拿回来喂猪,你拿上五块钱,饼馊了就买其它东西吃。”
朱杰没有拒绝,他不想让这个愿意跟自己吃苦的女人心里不开心。拿了钱,推着二八大杠,走进三五成群,穿着新衣服,悠哉闲逛的人群。
刘美扶着墙,透过门前的树枝,看着自己的男人渐行渐远,一滴泪悄然滑落。
从冲子河到麻乍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刚好够一架马车。坑洼的路很不好走,朱杰的屁股被颠的难受,只能骑几公里下来推一会儿。
下午四点过终于到了他做工的地方,一个人中年男子正在挖地,这就是他的搭档,也姓朱,叫朱龙,四十多岁,要不是另外一个人过年以前放羊的时候把腿摔断了,朱杰不可能得到这份工作。
见了老板,就是去年他结婚来买砖的那个,老板姓马,中等身材,双下巴,圆滚滚的肚子走起路来一摇一晃。
就是这个马老板,更加坚定了朱杰办砖厂的决心,不挣钱?那他的肚子和双下巴是哪里来的?他还听说这个马老板才烧了两年的砖,就盖了一间阔气的房子,除了房梁和船皮,没用一根木头,墙都是砖砌的。
他们村也有人学他烧砖,但是都没有他烧出来的好,同样的材料,人家肯定有诀窍,这才是朱杰来他的砖厂打工的原因,他要学技术,学到马老板的诀窍。
马老板给朱杰安排了住的地方,一间用砖干码起来的屋子,大概六平米。里面有一张床,四个砖墩,两根树干,几块木板,屋顶三根木头,一块油布盖上。
还行,比朱杰想象的好多了,小时候还住过猪圈呢,这已经很好了。
云贵高原的冬天很冷,昼夜温差大,白天温暖的太阳,晚上是刺骨的冷风。
干码的砖中间有缝隙,风从这些缝隙中涌进朱杰的六平米小屋。因为麻烦,朱杰只带了一床被子,寒风无情地抽打着朱杰,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干脆不睡了,跑到了外面。
第二天一早,朱龙来上工,进窑洞发现了一个人,身体蜷缩,这不是朱杰还能有谁!朱龙到朱杰住的地方看了一眼,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
回到窑洞叫醒朱杰,朱杰揉了揉眼睛,摸着后脑勺看着朱龙嘿嘿傻笑。
烧砖一共有十一道工序,分别是:选土、取土、晒土、碎土、筛土、润土、踩泥、打砖、阴干、入窑烧、出窑。每一道工序都十分重要,只要有一道工序出了问题,就会影响一整窑砖的烧制。例如选土,要选用粘稠的瓦泥,其它泥都不行,瓦泥为灰白色,这种泥非常粘,经过加工以后粘稠度更高,最是适合烧砖。
润土的时间也很讲究,冬天不能润土,冬天润土容易冻住,不利于之后的踩泥。
踩泥更不能在冬天,踩泥需要人脱了鞋子,光着脚在泥里反复踩,冬天太冷,光着脚已经受不了了,不可能踩泥。
朱杰塞了一包烟给朱龙,请他照顾照顾自己,朱龙带着朱杰边走边讲,朱杰像当初在学校里听老师讲课一样,认真的听朱龙一一讲解,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地方。
听完朱龙的介绍,朱杰对烧砖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只是很细致的东西,还要慢慢去学。
这几天倒是没什么事,主要就是控制温度。朱龙常常拿着一个温度计放到烟囱里测量窑子里的温度,里面的温度要控制在800度左右,一旦温度过低,就要加碳,使过烧得更旺,如果太高,就要在窑子顶端的窑口放水,用一根很长的钢钎插到窑子里,漏水下去降温。
晚上的时候,朱龙打着手电给朱杰送来了一床被子,朱杰也没有推辞,本来过几天回家他也打算再带一床被子来的,这个冬天太冷,光一床被子扛不住,昨晚他已经尝到了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