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寻找且缉拿陈季扩不过是个幌子,这幌子不仅暹罗知道,明军上下也都知道,但不管是谁都心照不宣的闭上了嘴。
暹罗是不敢张嘴,张辅是不想张嘴,将士们则是不愿意张嘴。
这次南征,尤其是在过了交趾进入暹罗地界之后,张辅这个英国公兼南征统帅带头烧杀抢掠,使得明军的将士们也跟着放纵了起来。
你别跟我说陈季扩没来过,这谁能保证?那陈季扩要真是藏在这片山林里,那最后的结果由谁来承担?
因此,明军根本就不管,遇到山林就烧!遇到城就搜!
这种堪称是侵略的毫无底线,使得暹罗百姓苦不堪言,只能是随着明军的向南推进而不得不一路向南迁移。
最后,以湄公河中段,也就是自西向东流向的那段为界限,以北的地区全都被明军所掌控,成了虽是暹罗的领土,但实际上却由大明统治的现象。
事情到了这里,张辅也知道火候到了,自己该收手了。
纵容士兵烧杀抢掠,这可是大忌,哪怕是立下了不世之功,他此次南征结束之后,等回到应天府也是要接受惩罚的。
虽然这是朱棣和朱瞻垶双方授意的结果,但正所谓面子功夫不能不做,在私下里他们可以给张辅无限的鼓励,但在明面上他们只能对张辅进行惩罚。
不过张辅也心甘情愿,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正所谓功高盖主,虽然因为朱棣北征的大胜导致这种情况暂时不会发生,但对于张辅来说,国公就已经是他想要走到的尽头了,如果再继续走下去,那可能就不是好事儿了。
因此,他开始学起了唐朝时期的程咬金,故意犯错以求惩罚。
功是功过是过,功过相抵只是一个说法而已,实际上是不可能的,而且因为犯错的原因,功劳虽然会被封赏但却会被极大地压低,同时还躲不过惩罚。
不至于功高盖主,同时还让朱家祖孙对他心有好感,这就是张辅预想中最好的结果了。
“来人。”看着面前的密信,张辅缓缓地将其丢入火盆之中。
“末将在!”
“传令下去,大军已经于波里坎城外南部的山林中擒获陈季扩,大军即刻收拢,准备班师回朝。”
“是!”
下达了这个命令之后,张辅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于他来说,行军打仗早就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但此次南征给到他的压力却是前所未有的,是以前他不曾感受过的。
那种明面上做着天怒人怨的事情,实际上只是为了所谓的私利这种事情,哪怕张辅知道这是暹罗应得的报应,但真做起来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结束了。
不仅结束了,暹罗万象以北的地区可以说是归于大明了,就算是等到自己离开之后暹罗百姓返回,但暹罗的统治者也不敢说什么。
在这段时间里,大量的交趾百姓南迁至此,甚至就连朝廷也以辅助明军搜查的由头派来了不少的文官,这万象以北的土地实际归属于谁还有谁心里不清楚的吗?
“真的没关系吗?”沐成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复杂。
他还年轻,没有张辅看的那么透彻,对于朱棣下达的撤退命令是心有不甘的。
在他看来,如果继续下去,那现在暹罗统治的土地迟早也是大明的,等到那个时候,他沐成虽然是个人人唾弃的刽子手,但真等到了后世,谁人不得称他一声好?
就好像白起一样,明面上是背着杀神的恶名,但实际上谁不知道他对秦国的功劳有多大?
但是现在撤退的话,那他就只有恶名,没有身后名了。
“你啊……”张辅似乎是听出了沐成口中的不甘,摇头失笑。
“还是年轻,整日患得患失的,太在意从前又太担心将来,但有些事情并非是像表面上那样一成不变的。”
“这次就此停止的确是对你我二人没有益处,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呢?”
说到这里,张辅闭上了嘴,没有再开口。
说到底,沐成跟他顶多算是个同袍之情,说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了,剩下的他自己能领悟就好,不能的话也不关他什么事情。
沐成的呼吸微微一滞,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又不是傻子,何尝不知道此战结束之后对他的好处呢?
是,此战之后他的确是会背上刽子手的恶名,但这也只是那些酸儒们会这么认为,武将乃至百姓只会觉得此次南征很是提气。
最重要的是,他会得到朱棣,甚至是朱瞻垶的重视。
只要有了皇帝的重视,那以后还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吗?更别说还有朱瞻垶这个皇太孙了。
说点儿夸张的,怕是在未来几十年之内,只要他沐成不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那就可以完完全全的高枕无忧。
不是谁都像赵高似的一步一步的爬到顶还不知足。
自永乐四年到永乐十年,大明的南征之路在此刻似乎已经走到了尽头,迎向大明的似乎就只有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