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道:“第一点,当年是你杀了钱玉龙。”
一瞬间,柳玉霜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大气不喘。
李玄都接着说道:“此事关键是你听命于广妙姬行事,那么首恶一定要问罪的,你这个胁从是否问罪,在于两可之间。我思来想去,决定不问你的罪过,只希望你日后能够将功折罪。”
柳玉霜如释重负,起身跪在地上,便要行礼谢过李玄都饶命。
只是李玄都摆手打断道:“不要跪,也没必要跪。我曾经对冷夫人说过,这么多年的正邪之争下来,双方之间有太多的血债,用佛门的话来说,就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往上追溯,可能是连续十几代人之间的厮杀,是一笔不知谁对谁错的糊涂账。就拿清微宗来说,当年曾经与无道宗海战,我的师伯司徒文台便在此战中身死,而无道宗也折损了一位上上代的贪狼王,难道因为此事就让道门继续四分五裂下去?继续厮杀不止?”
柳玉霜重新做回自己的位置,静待下文。
李玄都继续说道:“我觉得不能这样下去,继续四分五裂下去,道门不会强盛,继续厮杀下去,只会死人更多,道门一统是必然趋势。无论国家还是道门,只有一统才能太平,分裂和割据只能造就更多的杀戮。既然道门要一统,就不能细算这些糊涂账,如果要算,是把正道十二宗杀绝?还是把邪道十宗杀绝?只怕道门再过一百年也无法重归一统。所以我决定从你这里开始,不算旧账。我不再去计较你的过去,可你也要有所作为。”
柳玉霜是心思灵动之人,立时明白了李玄都的用意,起身道:“请先生吩咐。”
李玄都抬手虚压,示意她坐下,然后说道:“吩咐谈不上,我不计前嫌地把你放在广妙姬的位置上,是希望你能做出一个表率,想办法让牝女宗与玄女宗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
柳玉霜脸色一肃,知道这是一个难题,却不敢拒绝反对。
李玄都接着说道:“玄女宗和牝女宗其实是正道和邪道的缩影,玄女宗和牝女宗都以玄女为祖师,正如正道和邪道都供奉太上道祖。玄女宗和牝女宗水火不容,敌对多年,可谓宿敌,正道和邪道也水火不容。如果玄女宗和牝女宗能够化干戈为玉帛,那么其他宗门还有什么理由继续争斗下去?”
柳玉霜郑重点头道:“我一定尽力而为。”
“不是尽力,而是要一定做到。”李玄都加重了语气,“如果你做到了,便是天大的功劳,不仅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日后终南山上的万寿重阳宫中也有你的一席之地。”
柳玉霜沉声道:“是。”
李玄都又道:“冷夫人和石觞咏的关系,还有萧迟与萧宗主的关系,你都可以善加利用。”
柳玉霜点头表示记下。
李玄都又望向魏清雨,魏清雨顿时一个激灵。
她如何也没想到,自己前不久还是一个想着怎么混入晋王府的普通女官,如今却能登堂入室,面对堂堂清平先生,听候吩咐。虽然还是居于人下,但她没有什么“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的志向,说句不好听的,多少人想听候吩咐,还没有这个门子呢。
李玄都道:“魏姑娘,我不熟悉的你的为人行事,不过既然是上官宗主亲自向我推荐保举了你,看在上官宗主的面子上,我也要用你,你的任务就是专心辅佐柳夫人,若遇到什么难事,及时向上官宗主或者宁先生禀报,不要辜负了上官宗主的一番苦心。”
魏清雨赶忙说道:“是。”
她心中明白,李玄都的言外之意是让她注意牝女宗内部的动向,这就是把她当作自己人了,真正是看在上官莞的面子上,如果她这里出了什么纰漏,作为担保的上官莞也难免受到牵连。
李玄都看了宁忆一眼,一向沉默寡言的宁忆开口道:“若是遇到难事,可以来找我。”
柳玉霜和魏清雨都已经知道广妙姬是死在了这位“血刀”手中,眼神中满是忌惮,恭敬应道:“是。”
李玄都笑了笑:“过去常说西北五宗同气连枝,牝女宗、阴阳宗、皂阁宗同属于西北五宗,如今也要同气连枝,你们去见一见兰宗主和上官宗主吧。”
两人起身告辞。
再次只剩下两人后,李玄都说道:“阁臣,宁大祭酒不日抵京,天底下最割舍不断的关系就是血缘,你还是去见一见罢。”
宁忆脸色微微变化,最终还是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