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终于出关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之后,他已经恢复至自己的巅峰状态。同时,他也趁此时机稍稍熟悉“三宝如意”,可以做到心中有数。
仙物毕竟是仙物,哪怕“三宝如意”不能算是一件完整的仙物,也要略胜于堪比仙物的半仙物“长生杖”,关键在于“三宝如意”的坚固,进可以如钝器一般摧破人仙体魄,退可以挡住澹台云的拳头而不至于断裂损伤,如果李玄都手中的是“人间世”,很有可能便是无法伤到的澹台云的同时,还要担忧被澹台云折断“人间世”,虽然“人间世”可以不断再生,但在再生的过程中却还是会被澹台云抓住破绽。
虽然江湖中一直有不滞于物的说法,可如果是同一个人的情况下,有外物还是要胜过没有外物的。
既然是身外之物,自然不能像自己身体那样做到如臂指使,总要有个熟悉的过程,这便是李玄都提前从秦素手中拿走“三宝如意”的缘故。
李玄都拿着“三宝如意”走出自己的静室,秦素已经在静室外等候多时。
李玄都知道秦素不是黏人之人,守在这里肯定是有事。
秦素也不废话,直接将自己翻译后的勒合蔑的传书交给了李玄都。李玄都看完之后,若有所思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澹台云此举背后肯定有我们尚还不知道的原因。”
秦素说道“我们不问原因,只问结果,从勒合蔑的传书来看,澹台云的目的很明确,只是我想不出她到底从哪里来的底气。”
李玄都道“澹台云只是没有必胜把握而已,不是说完全没有成功的可能,如果我们没来辽东,她此时已经开始率众围攻大荒北宫。”
秦素想到这个结果,只觉得背后升起几分寒意,喃喃道“爹爹与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杀爹爹?”
李玄都沉思了片刻,说道“我想,也许与我有些关系。”
秦素一怔。
李玄都拿着那页传书,负起双手,缓缓踱步,说道“当初我在终南山见她的时候,她曾对我说过‘知道一个人没死却老死不相往来,与那个人死了是两码事。前者有得选,后者没得选。’说完之后,她沉默了许久。”
秦素作为一个女子,更懂女子的想法,已经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是问道“然后呢?”
李玄都继续说道“澹台云说她很想打我一顿,我说我会还手。然后她说‘既然你说再一再二不再三,那么这次就算了。不过你别让我抓到机会,否则我不会手下留情。’”
秦素的神色有些凝重,“我觉得……她说这次就算了,反而是记在了心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李玄都道,“你还记得吗,我离开金帐王庭的时候,曾经与澹台云有过一次深谈,她提过她与宋政的过往经历,结发夫妻,少年夫妻,患难夫妻,两人之间的感情之深,要远超其他人的想象,哪怕两人后来决裂,也不能磨灭。所以在终南山上,我甚至已经做好了要与澹台云打上一场的准备,可她没有出手,我当时就有不好的预感。正所谓君子之所以取者远,则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则必有所忍。澹台云忍一时,便是为了后来的所就者大。”
秦素点头赞同道“《留侯论》有云‘古之所谓豪杰之士者,必有过人之节,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澹台云当时不出手,便是为了后来更猛烈的出手。”
李玄都轻叹一声,“正因如此,今日之事当由我来担起担子。如今的情形是,澹台云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我们也知道澹台云知道我们要做什么。当年祖龙始皇帝还未一统天下时,燕国曾经委托一位剑仙行刺祖龙,那位剑仙伪装成燕国使者,并将自己所用短剑藏于地图图卷中,意图在为祖龙奉上地图时行刺杀之举,只是结果却不怎么好,剑仙一击不中,被祖龙反手拔剑斩断左腿。身陷绝境的剑仙舍命一剑,未中,最终死于祖龙剑下。由此生出一个‘图穷匕见’的典故。澹台云名义上是邀战,实则想要杀人,这是个借口,就像藏着匕首的地图,现在这张卷起的地图已经快要到头,双方都知道在地图的最后是刺客所用的匕首,可是谁也不肯捅破这层窗户纸。”
秦素说道“澹台云是剑仙刺客,我们是祖龙,祖龙可以召见燕国使者,也可以不召见燕国使者,我们可以接下澹台云的挑战,也可以闭门不出,有大荒北宫为依托,澹台云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
李玄都却是不赞同秦素的想法,摇头道“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我们当然可以守住大荒北宫不失,可澹台云也可以转而对其他人下手,我们能全部防住吗?恐怕是不能。当然,如果澹台云真对其他人下手了,那么我们也可以对澹台云身边之人下手,可如此一来就成了双方对耗的局面,反而让儒门和朝廷得了便宜。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与澹台云纠缠,而是积蓄力量,发展盟友,准备一扫天下,所以我认为不能闭门不出,而是趁着这个时机彻底与澹台云做个了断。”
秦素哪里不明白这个道理,可是这就好比上中下三策中的上策,看似美好,实则不切实际,难度极大。能毕其功于一役当然好,一了百了,可前提是李玄都能胜过澹台云,若是李玄都输了,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