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都闻听此言,转身走下高台,朗声道“好一个天下事,还未请教尊驾高姓大名?”
老者望向李玄都,道“老夫姓温,单名一个‘仁’字。”
李玄都立时知道这位老人的身份了,在万象学宫有三位大祭酒,其中有一位大祭酒便是姓温。李玄都抱拳道“原来是温大祭酒亲临,失敬,失敬。”
温仁略微打量李玄都,道“阁下便是李玄都李先生了吧。”
李玄都点头承认道“正是,不知大祭酒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温仁淡淡道“只是想要请李玄
都不要做太平宗的宗主,不知李先生能否应允?”
李玄都虽然早有猜测,但没想到温仁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心中暗忖儒家不愧是为天下订立规矩之人,果然霸道。
自从儒家独尊以来,道德规矩,五伦礼教,哪一桩,哪一样,不是出自儒家之手?上至帝王公卿,下至升斗小民,哪个不是在遵守儒家的规矩?从这一点上来说,儒家的确是胜过只能避居江湖的道家太多太多。
李玄都虽然受儒家影响颇深,但并不意味着他就会盲从儒家,就如他既不完全认同李道虚,也不完全认同张肃卿,他有一条自己不断摸索的道路。
于是李玄都说道“做不做太平宗的宗主,乃沈大先生所托,是太平宗的家事,大祭酒虽然德高望尊,人所共仰,但也不应在此事上过多置喙。”
温仁对于李玄都婉拒并不意外,能做到学宫大祭酒的位置,都不会是读书读傻了的书痴,自然早有应对说辞,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当年在万象学宫,老夫还不是学宫的大祭酒,只是一名普通祭酒,来了一位先生到学宫求学,三年之后,他拿着一本书问道于当时的大祭酒,请教救世治国之道。事后大祭酒让他做了学宫的祭酒。他凭借的不是境界修为,而是一句话,他说‘天下之事,不难于立法,而难于法之必行。’”
李玄都默然不语。
温仁望着李玄都,缓缓说道“这位先生就是齐州人士,叫李道虚,是位人杰,想不到四十年之后,让老夫在太平山上又遇到了另一位李先生。老夫想以老李先生的话问一句小李先生,如何才能法之必行?”
李玄都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温仁加重了语气,道“关键就在于‘规矩’二字,将规矩置于人上,不得逾越半步。李先生出任太平宗宗主,却是不合规矩。”
李玄都反问道“不知哪里不合规矩?”
温仁道“李先生并非太平宗弟子,如何能继承太平宗的宗主之位?”
李玄都道“我虽不是太平宗弟子,却与太平宗同出一脉,共奉太平道。”
温仁淡然一笑,道“《大道家令戒》有言‘……于蜀郡临邛县渠停赤石城造出正一盟威之道,与天地券要,立二十四治,分佈玄元始气治民。诸公不知道之根本,真伪所出,但竞贪高世,更相贵贱,违道叛德,欲随人意。人意乐乱,使太平黄巾作乱。知太平何人?自是以来,死者为几千万人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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