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声渐去,婢女彩云关上了房门守在外边的小厅里,小楼四下里逐渐安静了下来。
朱清仪的闺房之中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张延龄已经离开被窝坐在床边一角,此刻正静静的看着呆坐在那里的朱清仪。张延龄心中似乎有许多话要说,但是此刻他似乎什么也说不出口。
朱清仪今日确实是豁出去了,适才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身体都是颤抖的。张延龄就在她身边,能感受到她当时的恐惧和惊惶,能感受到她心中的矛盾。
一名女子,拿自己的清白声誉为代价来帮助自己。也冒着极大的风险和朱寘鐇他们斗智斗勇。所承受的精神和心理上的压力可想而知。
张延龄扪心自问,处在适才那种时候,也未必能如她那般应付得了那种场面。这需要智慧和勇气,需要强大的内心。
“郡主,多谢你了。延龄不知说什么才好。总之,我发自内心的谢谢你。若没有你,我张延龄今日恐难逃一劫。”张延龄轻声开口道。
朱清仪黑暗中的身影动了一动,低下头去,把头埋在被子里,发出轻轻的抽泣之声。
张延龄柔声道:“郡主,我知道你受了极大的委屈。待平叛成功之后,延龄必奏明朝廷,为你请功。若延龄此次平叛能够成功,郡主当居首功。”
朱清仪的哭泣声变得更大了。张延龄慌了手脚,沉声道:“郡主,你莫要哭了。你受的委屈,延龄定想办法为你补偿,为你正名。”
朱清仪抬起头来,哽咽道:“补偿?你能如何补偿?”
张延龄想了想道:“延龄将奏明朝廷,让朝廷为你辟谣,告诉别人,适才你只是为了同朱寘鐇虚与委蛇斗智斗勇才编的故事。告诉天下人,郡主说的那些事都是假的,只是为了欺骗叛军罢了。让别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
朱清仪轻声道:“侯爷,你说这话,自己信么?就算朝廷下旨为清仪正名,今晚那些听到这些话的人会信么?这些话很快便被到外边,那些百姓们信么?那些人平日无事,尚且要造谣出一些事情来,怎能堵住他们的口?”
张延龄苦笑不语。这话说的倒也是。这年头没什么娱乐活动,最大的娱乐活动便是传八卦了。张家长李家短的,寻常百姓左邻右舍的家里事都要传的津津有味,更何况是王侯之家的事情。越是解释,怕越是会让他们觉得是真的。
朱清仪轻声继续道:“而且我和你在一张床上,这事儿说出去,难道是能解释清楚的事么?你要禀报朝廷为我正名,岂非要将这件事说出去?那更是说不清了。”
张延龄挠头道:“说的也是。”
朱清仪轻声喃喃道:“总之,我的名声是毁了。不光是我自己编造的这件子虚乌有之事。事实上,我和你也确实躲在一张床上。这已经是毁了我清白的事情了。”
“哎呦!”张延龄心中暗叫糟糕。朱清仪似乎是受了刺激之后开始钻牛角尖了。她似乎忘了,是她叫自己躲在被窝里的。现在这件事她也开始想不开了。
“郡主,我发誓,今晚的事情,延龄绝不会说出去。若是说出半句,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郡主为了平叛大事,深明大义,不顾安危保护延龄。延龄发自肺腑的感激你,敬重你。郡主高义,延龄毕生铭记。”张延龄正色道。
朱清仪转过头来看着张延龄,黑暗之中,张延龄依旧能感受到她的视线。
“张侯爷,清仪可不是要你发毒誓。就算你不说出去,又如何呢?难道便能挽回事实么?发生了便是发生了,除非我自欺欺人,当做没发生。但那又怎么可能?清仪也不要你毕生铭记什么的,你老是记着这件事,岂非岂非更让人不自在。”
张延龄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朱清仪这已经不是在钻牛角尖,倒有些像是胡搅蛮缠了。
“郡主,那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办?若能有弥补之法,延龄必当去做。”张延龄沉声道。
朱清仪轻声道:“我只求能保住声誉清白,清仪虽然已经二十岁了,可是清仪还没有嫁人呢。清仪现在名节尽毁,今后还如何嫁人?”
“”张延龄愕然无语。
“要不然这样,张侯爷。你替我杀了所有知情之人,所有嚼舌根的人。但凡有人背后说我坏话,你都把他们杀了。让他们闭嘴。你看如何?”朱清仪沉声道。
张延龄皱眉道:“郡主莫不是开玩笑?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杀了?朱寘鐇孙景文和那些护卫倒也不妨,他们死有余辜。可是除了他们,你楼中的婢女,以及将来市井流传的百姓们可罪不至此。难道也要杀?那岂非要杀成千上万的人?而且靠着这种办法,怕也难以让谣言绝迹。”
朱清仪噗嗤笑出声来。轻声道:“当然是开玩笑,侯爷难道当真了?清仪怎会提出如此无理的要求来。罢了,清仪这辈子也没打算嫁人了,随便别人怎么说吧。清仪虽然很不愿意被人指指点点,却又能有什么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