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皇帝亲自来了,永清还当他转了性,后来又听得是灌铮和梁符将他拉来的,她顿时感到情理之中,还是丝毫不意外。
城门之下,两军暂且偃旗息鼓,黑压压一片的长沙褐羽玄甲士紧紧地绕着弧线围住城门,眼见皇帝来了,迅速有人朝后方报去,不时,一匹黑马载着长沙王姜篆来到阵前,身后跟着一匹白马,载着一个眉目深邃,杀气甚重的四五十岁的将领,想必就是欧阳野的父亲湘阴侯了。
永清第一次见到这位九叔。
他是先帝幼子,如今不过三十九岁,眉目极为英气,只是眉有些过于的低,压着一双鹰隼般犀利的眼睛,显得有些阴鸷。
皇帝迅速转向灌铮,低声道:“现在,万箭齐发,能不能射死他”
灌铮有些无语地摇了摇头,城头固然已布了一队弓箭手,但要传令统一,挽弓调弦,这么大动作,久经沙场的长沙王和湘阴侯难道看不出来皇帝打的是什么主意
黑马在空地中兜转几圈,精致的金缕玄甲里扬起一张笑容不屑的脸:“姜简,你如今好老。又老又没用。你看看你那副神色,你是一国之君么你配吗连旁边的梁符看起来都比你聪明。”
这个十几年不曾有人提起的名讳,让皇帝分外刺痛。
自小便是如此。
自从姜篆一降生,他就是皇帝最宠爱的幼子,自他会说话开始,面对着比他年长十几岁的皇长子,没有一点敬畏,除却在先帝面前,他皆是指名道姓地喊着东宫太子。
后来姜简登基为帝,姜篆在湘阴侯的护送下回到封地,他以为他高抬贵手故作大度地放过姜篆一马,这落魄的幼弟起码会感恩。
但姜篆变本加厉,直接在长沙国当起了土皇帝,私自铸钱,岁不纳贡,连宗亲朝觐也从不参加,十几年了,什么祥瑞降临,万岁生辰,一张贺表都不曾递到朝京来,即便是旁人代笔,他也不屑给皇帝写。
皇帝一掌拍在女墙头,撑着身子冲长沙王骂道:“当年父皇以为你谦逊有礼,进退有度,如今你却做起这种谋逆犯上之事,你对得起父皇的栽培么!不怕干陵土崩,父皇九泉作威”
干陵是先帝的山陵。
“大兄误会了,”长沙王不想他竟然拿先帝的陵寝来诅咒他,有些觉得荒唐地眯起眼睛,“父皇当年从来不是教孤怎么做个臣子,是教孤怎么做人主,怎么做君王,如今孤不过是完成父皇夙愿罢了。姜简,父皇将大燕江山交到你手上,你看看你搞成了什么名堂说实在的,你还不如直接把江山送给蘧进,哦不,说不定你直接驾崩,蘧皇后女主垂帘摄政都比你治理得好。你说,这满朝文武,甚至你的后宫里,有多少人盼着你早点死可你偏是命长。孤成不成事另说,你姜简,必须死。”
不愧是多年的对手。
长沙王每一句话都深深扎进了皇帝最恨,最在意的心窝。
他蓦然看向一直缄默不语的湘阴侯,冷笑道:“好啊,可湘阴侯可晓得你是个怎样刻薄寡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