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预苦笑一声:“长史不必敲打了。预不是两面三刀,口是心非之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他被李功逼到这份上了,但凡晓得李功对蘧皇后的心思,此时反问一句,“这便是李长史十几年来隐忍守护的心得么”,便可一举清李功咄咄逼人的说教。
但可惜,顾预不知道。
他只能独自郁郁地消沉,忏悔般地疯狂为永清近来所想做的一切铺路,以挽救他本就在永清心中希望微茫的好感。
“先生”
他听到就会不自觉莞尔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永清微微仰起头,眸中冰雪早已尽数消融,只有一点疑惑不解。
“不必了。”顾预摇头,“荀君心胸磊落,但我的存在,于他而言,知晓并非善事。”
但根本不想看到永清当着荀镜的面喊惟明的样子。
她都不曾唤过他一声,怀之。
永清想来也是如此,先前只是遗憾他们故旧之交,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罢了,现在却发觉顾预和荀镜似乎也有点别苗头,君子之交淡如水,那就让他们且淡着。
她羽扇般浓密的睫毛眨了眨,手指摩挲着从梁间坠下的黄褐色葫芦小药瓶:“顾先生特意让我过来,想不是看一张药材采买的清册这般简单吧”
顾预现在是李功的左膀右臂,他的出现,多少意味着许久不曾相见的李功,有了一些消息要递送给她。
她猜得没错。
却让顾预心中一阵闷疼。
从来没想过冰雪聪明也会刺骨伤人,他抿了抿嘴唇,平和道:“朝京那边……正月初六已经拨去了五万兵马,奔赴武泉,想来武泉之围,当解了。”
武泉那两个字落入她耳中,顿时将这些天一直以来意志消沉,郁郁寡欢的少女唤醒。
顾预从来没有看到过永清眼中迸发过如此光彩,她欣喜若狂地握住顾预的手:“真的!”
“是从官驿传来的报,诸郡皆知,不会有假。”顾预仍是笑容清俊。
柔软的手掌今日做了十几年来不曾有过的粗活,被磨得有些吹弹可破地发红,顾预满眼心疼,又听她几近是雀跃欢呼,心中一时愈发酸涩。
一切都是因着许长歌。
许长歌不在的半年里,顾预几乎要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公主府花木扶疏,寒来暑往,教学相长的日子,不会在钦犯梦中出现,却是他一生中最宁静安然的时光。
顾预也曾侥幸地以为,永清也会就这样忘记许长歌。
因而他与李功悄悄地截停他们的信件,想让时光逐渐淡化他在永清心中的痕迹。
但显然,没有。
他仍在永清心尖上,喜怒哀乐,皆为之引动。
且,他就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