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一走,李功就对她郑重道:“公主,明日功有事相商。”
永清最听不得这种话:“长史不如现在便说出来。”不然她今晚也睡不好了。
“此涉军国之秘。”李功倒不是故作高深,“更何况,明日太子殿下也会来。”
“太子来我府上他也肯不怕被隔壁抓到,告诉父皇”太子向来谨言慎行,她在宫里时,和他打个照面也是匆匆辄止,一点也不敢和她多说两句话。
李功颔首。
“有比他作壁上观,明哲保身更重要的军国大事”这句话永清自觉说得有些刻薄,但她是真心实意地惊讶。
李功点头。
她叹了一口气:“长史是教我今夜睡不着了。”
“公主如果今夜无法入眠,不如浅阅一下一篇文章。”李功道。
“文章”
一刻钟后,永清的案上摊开了一张素缣,上面墨迹颇新,书法端正,是朝京盛行的公牍体,她看了一眼第一句话,就觉得这样一板一眼的字体和里头狂语相悖得有些离奇荒唐。
李功又递给她两张名刺:“昨日荀郑二人来访,想拜见公主,臣道公主不在,他们便留下名刺与这篇文章。”
她接过,一张自然是荀镜荀惟明的。另一张,属于郑学郑仲觉。
“仲觉。”她有一年多没见过这个人了,微微歪头思忖一下,“啊,我想起来了。是大鸿胪卿郑旻的次子,是么”一旦想起了一点儿,其他回忆就迅速涌入,“他和他兄长郑函不是双生子么向来是形影不离的,怎么这回就他一个人的名刺。”
“这便不得而知了。”李功不以为意,“公主且看这篇文章。”
永清本想今日早些休憩,李功这般说,她只得硬着头皮读完。当初在朝京时,蘧皇后有时顾不上她,就把她丢回大将军府,蘧大将军便让李功来督她读书,在她十几年的人生里,严父的缺位多少是由李功补全的。
“好狂的文辞。”起初她一目十行,只想早些敷衍李功,但此人行文浩然涤荡,仿佛春涧飞泉,清新涤荡,但其中锋芒却字字诛心,饶是永清事不关己,只是旁看,也觉得惊心动魄,“郑家的人肯定不会了,荀惟明竟有这么狂”
她终于看到文末:江东顾兄怀之就书屏上,朝京郑学叹而临之。
“郑学抄的,那便合理了。”她顿时对不协调的字迹与行文释然,“顾怀之,是”
李功道:“公主可听闻,江东双璧,顾怀之芗兰独茂,林柔远同尘和光”
“……江东,那是什么野蛮之地”永清摇头,“还双璧呢,这话恐怕也是江东乡人自己传的,我都不知道,想来两京士林也不大认可吧。”
“这林柔远,是会稽侯林遐的幼弟,林迩。而那顾预,顾怀之——他的确只是一个乡间野人,”李功笑了笑,“先前也如公主所说,这样边远之地所贡举之人,本在两京是不入流的。直到这位顾怀之,前些日子在太学的长屏上写了这篇《郡国潜弊论》,天下闻名,连带着那林迩的名声也水涨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