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剧烈的风声之中,沈前瞬间来到了千米高空之上。
不,不对,沈前一低头,分明看到“自己”还站在通天塔上。
这是……灵魂出窍?
沈前胡思乱想之间,耳边响起了无数杂乱声音。
“老板,七块卖不卖啊?”
“爸,你别打了,妹妹他不是故意的……”
“城主府都在干什么啊,听说最近又有拾荒者进城了……”
“……”
沈前头痛欲裂,好一会才适应了那无数嘈杂。
他已经明悟,这些声音就是靖城无数百姓的声音。
此刻的沈前恍若高高在上的神灵,可以听到每一个角落的动静。
这就是老师平常的视角吗?
沈前刚刚闪过如此念头,一股难以言喻的伟力已经挟裹着他,朝着靖城俯冲而下。
“沈前”瞬间出现在了一间民宅里。
他看到了一对夫妻正在吵架,女人在疯狂的翻找着结婚证书,男人则是默默的看着周年照抽烟。
他又出现在了一个巷道里。
一个柔弱少女正被一个流氓逼到了角落,但流氓不知道的是,就在转角已经有一群手持棍棒的人在悄悄拍照。
这里是一间医院。
左边的走廊上一群人正在庆祝着新生,右边的走廊里,一家人正抱着冰冷的尸体嚎啕大哭。
……
一个又一个不同的场景在眼前闪过。
沈前还看到了正在跟父母争吵的顾子芳,也看到了正在给老妈示范错误的修炼动作的老爸,他甚至看到老王踌躇着走进了一间按摩店……
沈前的心渐渐宁静了下来。
他不再愤怒不再欣慰不再义愤填膺也不再感到悲伤。
他陷入了一种恍若麻木的状态,只是冷眼旁观着这靖城的人间百态,或许也是这天下的人间百态。
恍惚之中,沈前进入了一种奇怪的超脱状态。
他开始思考更多以前没有思考过的东西,他开始学着用一种更客观的心态去看待一切。
他若有所得。
当沈前重新回归到了通天塔顶,睁开眼睛,那一瞬间的沧桑姿态,让石定言等人都是侧目。
小师弟看似没有什么改变,但他们都知道,小师弟被强行“催熟”了一番。
观世间!
这是独属于老师的大神通。
那不仅仅是神识的运用,里面还有老师的“道”。
而老师,也是第一次将这种神通施展在他人身上。
刚才心态还算平和的石定言等人,此刻都已经有些忍不住嫉妒了。
“谢谢老师!”
在原地站立数分钟的沈前,终于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之中挣脱出来,他掩去了眼底的沧桑,再次跪倒。
只有他自己清楚,刚才那一番经历对他意味着什么。
大佬高的这份礼……实在太重。
“去吧。”
高文远点点头,不再多说。
沈前最后和通天塔上的众人告别,又看了一眼还是默不作声的纪弱水,内心微微叹息,转身大步离去。
在沈前消失不久之后,柳长青转身正要喊上石定言一起去仓库,却有一道身影风一般从他身边跑了过去,差点让柳长青一个踉跄。
“这是……”
柳长青有些懵逼的看着那提着长袍远去的曼妙身影,才开口脸上却有了些湿意。
风中不知哪飘来了一些水滴,打在了他身上。
石定言等人沉默不语,柳长青张了张嘴,抹去了脸上的咸湿,也只能摇头嘀咕。
“女人就是麻烦……”
……
“小师弟!”
已经走出了通天塔的沈前,闻声愕然的转头。
不知何时变得暗沉的天空下,空旷的广场上,那提着长袍的身影冲他奔跑而来。
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吹红了她的眼睛,洁白无暇的容颜上,有再也掩饰不住的悲伤和不舍。
她站到了沈前面前,步伐却变得迟疑起来,她急促的喘息着,头颅却开始低垂。
“我,我……”
“师姐。”
沈前见状主动走了几步,略微迟疑之后还是轻声唤道。
“嗯?”
纪弱水抬起头,用迷蒙的眸子注视着沈前。
“我……会给你写信的。”
沈前笑了笑,略作迟疑之后还是抬手,替纪弱水轻轻抹掉了眼角的泪痕。
纪弱水闻言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深吸一口气,好似终于鼓足了勇气,将一块洁白的手帕塞进了沈前手中。
做完这一切,脸颊已经通红的纪弱水,转身就落荒而逃。
沈前好奇的低头,展开了那洁白的手帕,在手帕中央绣有一个少年,他意气风发的站在靖城边缘,目视着远方,眼眸明亮如星辰。
在手帕的边缘,有四个极其不明显的娟秀小字。
沈前盯着那四个字沉默了下去。
他将手帕收好,来到路边正要打车,耳边却忽然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那琴声明明很远,却像是有什么神秘力量的传递,到了他的耳边。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但那其中的缠绵悱恻之意,却让沈前迟迟迈不开步伐。
他的目光好似穿透了一切,看到了那坐在通天塔层阳台上的身影,她素衣素袍,端坐在古琴之后,双眸也凝视着自己,手指飞扬,好似是要将刚才没有说出口的一切话都寄托在琴声之中。
沈前又想起了那四个字。
“不知所起,不知所起……”
沈前呢喃着,终归不敢再驻足,匆匆钻进了出租车直奔机场。
……
到机场和刀九汇合之后,两人登上了前往江中的班机。
“哇,下雪了哎!”
头等舱有个小孩子兴奋的扑到了窗户边,指着天空大喊。
雪?
沈前也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果然,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下雪的靖城,在这一刻大雪纷飞,让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素白之中。
“靖城不是有天气调节系统吗,这还是秋天吧,怎么会下雪?”
刀九也凑了过来,有些纳闷的说道。
“是为了……满足一个孩子的心愿吧。”
沈前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刀九一脸的疑惑,显然听不懂沈前在说什么。
沈前没有再解释,只是朝着窗前,朝着远方某处,再次深深拜了下去。
在轰隆声响之中,飞机直上云霄,隐约间,只有不知谁的低吟还在半空之中回荡。
“离别一问久,十年画春秋。去年今夕,飞雪不胜愁。岂意千里山下,同泛星河满舟,船上载歌喉。少年可飞渡,直上明月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