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楚昭也深深地凝望着楚意,就如他每一次那样。
就在这时,一名宫女忽然借着众人都看烟花的时候靠近他,压低声音道:“殿下,娘娘想见您。”
楚昭的视线未曾移动分毫,仍定定的看着楚意。
直到宫女着急得想要再次开口,他才说话:“我与她,此生不复相见。”
低沉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
宫女急了,连忙道:“娘娘说您不日就要被押去梁州流放,她,她实在放心不下,她有话要对殿下说……”
“殿下?我现在已经不是殿下了,”楚昭眼神一凛,冷冷地说,“若不想死,就快点给我滚。”
宫女吓得浑身发抖,连忙悄然退下。
楚昭这才转头,对全程听到他和宫女对话的楚曜说道:“看见刚才那个人了吗,宫中还有范家的余孽,唯有杀尽他们,宫里才能彻底安宁,楚意才能安全,你懂了吗。”
“我会盯紧此人,绝不会让她伤害到小六,”楚曜点了点头,欲言又止,“可是四哥……”
楚昭看着他,忽然微微一笑:“四殿下,你不必再怕我,我也不是你的四哥了。”
明灭的烟火映照在他苍白的面容上,让他的眼神有了温度。
楚曜猛地吸一下鼻子,嘴唇抿成一条线。
“不,你永远都是我的四哥!”许久,他红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楚昭闭上眼睛,不让眼泪落下。
脑海里,闪过之前楚晔和楚凛气急的面容。
此刻他才意识到,原来,他不是一无所有。
但他拥有的,已经被自己亲手舍弃。
“四皇子府的后面,有一处坟塚,殿下若有空,还请每年的九月二十五的时候,帮草民祭拜一番,那是……”他低声说道,语气艰难,“连翘的墓。”
“我答应你,”楚曜说道,“但我只去十年,十年后,四哥若还想有人祭拜连翘,就自己回京!”
楚昭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满天的烟火散尽,他被暗堂的人押送离开。
楚意有些醉了,她见楚昭离开,还想和他说话,眼前的视线却渐渐模糊。
枕雪搀扶着她往回走,她忽然转身,看向那个黑色的背影。
“四哥哥……”
她只看见那个背影,轻唤了一声。
楚昭听到她的声音,脚步一顿,然后继续前行,没有回头。
能一直做她的四哥哥,如此便好。
宴席散去,萧晏目送着熟睡的楚意离开,转身来到乾元殿。
微醺的皇帝陛下正在仰头发呆,思考自己今晚是去永华宫找皇后呢,还是去永华宫找皇后呢。
“陛下,萧公子求见。”张公公忽然通传。
“萧晏?他来作甚,传。”
萧晏走进殿内,恭敬地行礼,开门见山道:“臣前来,是想问今日老晋皇驾崩,陛下为何会找臣确认此事,又为何……相信臣所说的话。”
楚霆骁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道:“你此前数次救了六六,危机时刻挺身而出,不是吗。”
“但魏如黛一事呢?魏如黛曾经是老晋皇的女儿,这件事在雍国都没有几人知晓,陛下为何……很早之前就知道。”萧晏问道。
他知道楚霆骁调查过自己,但是,从楚霆骁第一次在朝堂之上见到自己的时候,态度就有一些奇怪。
前世没有这样的情况,是因为前世自己在庆功大典时,为救江衔影对楚昭下跪,伤势加重导致姗姗来迟,又被徐骧算计,所以一开始就得罪了燕国。
但这一次,楚霆骁对自己很是纵容,不仅仅是因为阿意。
今日楚意提到家人,萧晏心中再次涌现出一丝不安。
之前昏迷时,他曾在梦中重新经历过一遍年幼时的事,但有些疑惑不但没有解开,而且更深了。
赵皇后曾提醒自己,她怀有身孕,若孩子出生,一定会被立为太子,此事自己提前告诉了魏如黛。
也就是说,魏如黛明明应该在萧稷兴造反之前,就猜到了什么,却还是选择和萧稷安一起死在了叛军中,皇帝寝殿内。
她若爱萧稷安,为何不提醒他萧稷兴要弑兄造反?
她若恨萧稷安,又为何和他死在一起。
那个女人,他从始至终未曾看清过,现在也只能从她的身世开始调查。
魏如黛为什么要放着好端端的公主不做,非要闯荡江湖,与晋国皇族脱离关系呢?
楚霆骁看着萧晏的脸,想起年轻时候见过的魏如黛,他接过张公公端来的解酒汤饮下,眼中的醉意散了一些。
“也罢,朕如今也不必瞒你什么,其实朕与你的母亲魏如黛,乃是旧识。”
“旧识?”
萧晏的眼中没有太多意外。
“看来她‘闯荡江湖’那些年,的确有很多旧识。”
几年前,褚飞白和无愧楼出现,便自称是魏如黛的旧识,因为身中奇毒,所以来找自己碰碰运气。
他则刚好可以救下褚飞白,将无愧楼收入囊中。
如今,连燕国皇帝都是她的旧识。
“或者说,不是旧识,而是……救命恩人。”楚霆骁说道,眼中多了几分怀念。
“当初朕与皇后去北府赈灾,途中遭到贼人刺杀,皇后身中奇毒,奄奄一息之际,是魏如黛救了她。
朕知道你的母亲嫁给萧稷安后,似乎性情大变,做出了许多伤害你的事,但至少她那时心地善良,救了皇后,也就相当于救了朕。
所以,哪怕是因为此恩情,朕也愿意相信你不会伤害六六。”
楚霆骁想起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鬼医,不禁心生感慨。
“原来是这样。敢问陛下,魏如黛救皇后的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楚霆骁回忆了一番,道:“当时六六和楚曜还未成出生,魏如黛也还没嫁给萧稷安,自然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萧晏陷入沉思,魏如黛救了皇后,便是救了还没出生的阿意。
可二十年前的魏如黛,甚至不到双十年岁,怎么会如此厉害?她一个公主,又怎么会成为鬼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