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清楚，今日小姐去了哪？见了谁。”</p>
一切毫无征兆的事情，纵然藏的再圆满，也断断不可能没有一点蛛丝马迹。</p>
“您也忙了一日，不如先休息……”</p>
容祁摆手。</p>
如今皇宫正乱，晏青扶又一人离开，他怎么放心的下。</p>
又找出人吩咐了两句，让他跟着晏青扶离开，容祁转头进了书房。</p>
前日批过的文书还未带走，他将几封凌乱的文书放在一起，刚要离开，目光掠到一个整整齐齐躺在不起眼角落的文书。</p>
鬼使神差一般，他搁下手中的东西，白皙的手指拿过那个文书，轻轻翻开。</p>
这是他今日离开时没有批完的文书，明明记得是摊开在书房里，为何此时却合上了？</p>
“臣听命王爷查明当年荆山湖一事，发觉并不如文册所言，是黄信失责才被处理。</p>
当年之事受命的是才登位了一月之余的青相晏青扶，似是青相处理不当，惹荆山镇八百百姓惨死，黄信为保青相，才替其顶罪。</p>
臣奏请王爷，可准继续往下查？”</p>
下面的回复只来得及写了一个字，就匆匆搁置下入了宫，字的尾梢还勾了些许的墨。</p>
他便拎了朱笔继续写。</p>
“准暗云卫入刑部主理案子细查当年黄家谋反一事，荆山湖搁置，不必再查。”</p>
事情牵扯到晏青扶，他要亲自往下查。</p>
落笔后，他收了文书刚要离开，却忽然明了了不对劲。</p>
文书是合着的……</p>
荆山湖和晏青扶有关，她今日离开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说要离开。</p>
这其中是否有关联？</p>
电光火石间，他脑中闪过一个想法，大步走出书房唤来暗卫。</p>
“今日，我离开后，小姐可有进过书房？”</p>
他沉沉的声音里压了一丝颤意，在得到肯定答案后，他转头朝府外，运了轻功追出去。</p>
门一打开，长街外静悄悄的，早不见半个人影。</p>
“青青。”</p>
他往前追了两步，拐角处有一个身影，他哑着声音刚要喊人。</p>
才注意到这背影不像晏青扶。</p>
他止住声，站在身后看了一眼，见着个熟悉的面孔。</p>
今夜才在他面前出现过。</p>
“凤瑜。”</p>
她怎么在这？</p>
往常几日都见不到的人，怎么突然……今夜出现了两次？</p>
“王爷，宫中来人请您入宫，说皇上醒了。”</p>
管家急匆匆走到他面前，低声道。</p>
抬步离开的刹那，容祁忽然吩咐。</p>
“去调荆山湖水患的记载册子。</p>
顺便查查凤瑜，这两日可有异动。”</p>
“是。”</p>
*</p>
长街另一边的宅子，华叔开了门将人迎进去，一听晏青扶高热着，赶忙着人去请了大夫。</p>
等开了药好一番折腾后，晏青扶已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p>
她身上烫的厉害，长夏吓得换了三次水给她擦着身子，屋内静悄悄的，只长夏擦拭罢为她掖好被角，起身要走的时候，晏青扶忽然无意识地伸手抓住了她。</p>
“别走。”</p>
“小姐？”</p>
长夏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没见她醒，只当她是梦话，更小心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端了东西要出去。</p>
“容祁，别走。”</p>
这次她声音略大了些，语气里似乎都压了些慌张和失措，眉头皱在一起，她又道。</p>
“小师父。”</p>
“奴婢……”</p>
长夏下意识地回话。</p>
“奴婢不是王爷，小姐您……您醒了？”</p>
长夏话说到一半，便见晏青扶睁开眼，目光怔愣着。</p>
她一喜，忙要喊大夫进来。</p>
“不必了，熬好药放在这就是。”</p>
她知晓自己是因为这两日的奔波和心力交瘁才病倒的，此时心中乱的厉害，便下意识地说。</p>
“哎好。”</p>
长夏连连应声，见她神色依然沉静，福身要退下去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道。</p>
“小姐方才在梦里，喊王爷了。”</p>
晏青扶眉心一动，下意识地攥紧了被角。</p>
“您……您若是明明不想离开，为何……”</p>
“长夏。”</p>
她出声打断长夏的话，敛下眼道。</p>
“你下去吧，我累了。”</p>
“奴婢失言。”</p>
长夏忙福身请罪，带了东西离开。</p>
门被关上，晏青扶脑中如走马观花一般掠过今晚发生的事情。</p>
直到现在还觉得有些不真实。</p>
她想离开，是想亲自去处理黄奕的事，她要以身设局，将这些时日被黄奕的逼迫都通通还回去，再让他去赎当年荆山湖没有赎完的罪。</p>
纵然她心里的确害怕……容祁知道荆山湖的事后的反应，但摆在当下的时候，她更想从根里处理掉，好让这件事再不像往昔一样，埋在她心里，是个永远过不去的坎。</p>
虞徵今夜的话，若说信，那自然是假的。</p>
五年前她是从虞徵手里吃过亏的，这人性子阴晴不定，作风诡谲，谎话连篇，为达目的不折手段。</p>
是巴不得她从容祁身边离开。</p>
黄奕对她那两年的事情也说得上了如指掌，虞徵知道些她在相府藏着的东西不是难事，纵然容祁真是顺着文书，怀疑她……到了相府去查，也断断不会那样巧，刚好虞徵带她去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容祁的目的，恰好让她看到那一幕。</p>
黄奕她自然会杀，也不会倚仗虞徵去杀，而虞徵其他的话，或诱哄或威逼……</p>
她晏青扶一个字也不信。</p>
孱弱的眉眼泛出几分冷厉，袖袍下的手稍稍攥紧，她冷笑了一声。</p>
虞徵此次逼她离开，和黄奕联手，这笔账她当然要算。</p>
索性总归是要离开王府，不如顺着虞徵的话将计就计，让他以为事情都朝着他预测的方向去发展。</p>
在最后，反手算计他一次。</p>
虞徵和黄奕，这些用荆山湖威胁她，勾起她心魔又反复折磨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p>
轻轻咳嗽了一声，晏青扶仍觉得心口有些发疼。</p>
又想起夜间临走时，为着离开说的话……蓦然眉眼一颤，她轻轻抿唇。</p>
“小姐方才在梦里喊王爷了。”</p>
长夏的话似乎犹在耳边响起，她连在睡梦里下意识喊的都是容祁的名字，说不动心，说假的情爱，说那三个月都是演戏，不过是自欺欺人。</p>
这些话仅仅骗得过容祁，骗得过所有旁观的人，但是骗不过她自己的心。</p>
为救她奔走出城的容祁，在遄城内一次次跑向她的容祁，养在王府的照水梅和栀子，绿虞河游湖，醉酒后痴缠的欲意，若说动心是假，为何这些却一字不漏地都记得。</p>
他太好了，好到临走前的那一瞬，听着容祁一句句喊着她留下，抱着她的动作都有颤意，她差点就没忍住，想着不管黄奕了，不管荆山湖的往事，也不管容祁知道后是什么反应，她通通都不管了，只留下来陪着他就好……</p>
眼眶忽然涌上些热意，打碎了这些幻想，她自嘲地笑了。</p>
他这样好，可她竟吝啬到临走前，连一句喜欢都苛刻地说不出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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