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p>
晏青扶稍一怔愣,随即接过那个看似正常的锦盒。</p>
她未有防备,打开锦盒的刹那,一截被鲜血染红的袖口躺在那,毫无防备地映入眼帘。</p>
还有一封文书和一封信。</p>
她心下猛地一沉,匆匆拿起文书。</p>
那是两年前曾在御史手下成册的东西,却早被人完完整整地割下来,贴在文书里。</p>
白纸黑字,清楚地记着荆山湖那夜发生的一切,下面还落拓着先帝的玉印。</p>
可是……当年涉这件事所有的证据和东西,不是早就被黄信销毁了吗?</p>
一张文书被她攥的发白,反复看了几次,任她再心有侥幸,也不得不清楚地明白。</p>
这就是当年,那份在御史手下已经成型的记册,原来并没有被黄信销毁,竟是一直好好保存着,留到了今日。</p>
今日……</p>
几乎是心有感应般,她手下慌乱地去拿另一封书信。</p>
短短两行字。</p>
“信物就在这,那截衣袖你不会不认得吧?是因你而死的御史身上的,文书里记的东西你也忘不掉,那是你身上背负的八百人命的罪孽。”</p>
罪孽。</p>
她像是被这两个字刺痛一般,手下蓦然一松,文书悄无声息地落在脚下。</p>
书信的最下面写了寥寥数语。</p>
“今日午时,荆山湖下,晏青扶,本公子等着你来。”</p>
是黄奕。</p>
黄奕给的信。</p>
他手里竟还完整地留着那件事的线索。</p>
敢张扬无肆,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她面前,还把御史的文书交到她手里,就能清楚地表明。</p>
他不止这一个证据。</p>
他有恃无恐。</p>
但她……必须要去。</p>
晏青扶死死地攥着书信,蓦然阖上眼又睁开,匆匆朝付溱说。</p>
“跟我去一趟荆山湖……咳咳。”</p>
话没说完,一阵冷风灌进来,她低着头咳嗽了两声。</p>
“小姐身子还未好完,不如再等等再去?”</p>
付溱蹙眉说道。</p>
荆山湖处在西郊,就算在夏日也冷,凭晏青扶如今的样子,只怕去了半日,回来又要高热。</p>
“不行,就现在。”</p>
她斩钉截铁地发话,站起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又说。</p>
“我记得你的弓箭术极好?”</p>
“是还不错。”</p>
江南付家的弓箭手都能百步穿杨,他这话不算谦虚。</p>
“带一把弓箭,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p>
转头将桌上的半截染血的衣袖放进锦盒里,连着那封信一起,她抓起往外走去。</p>
风吹过,撩起桌案下的桌布,一封半摊开的文书在下面若隐若现。</p>
付溱赶着马车一路往西而去,荆山湖处在城西偏僻的西郊,一向少有人来。</p>
马车停在西郊外,晏青扶就喊了停。</p>
“你不必跟着我去,在山中寻个地方……”</p>
晏青扶偏头对付溱吩咐了几句,看着付溱从面前消失,才稍稍平复了心绪,步子沉稳地往荆山湖走去。</p>
荆山湖下果然早站了人。</p>
只有黄奕一个。</p>
他穿着一身黑袍隐在树下,听见脚步声才回头。</p>
一见晏青扶,顿时眼中闪过几分恨意和狠辣。</p>
“四个月前联合容祁在云台寺算计我的时候,你也没想到我还有卷土重来的时候吧。”</p>
他冷笑着,居高临下地看晏青扶。</p>
她迎风站着,单薄瘦弱的身子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了。</p>
伤才刚好,一路奔波了这么长时间,面容隐约又有些发白,眉宇间也萦绕着几分莹白之色。</p>
但她面色依旧沉静,哪怕如今致命的弱点被对方拿捏在手里,也像曾经无数次看向黄奕一样,轻蔑又不屑。</p>
“你若真有本事能卷土重来,也不至于如今在这样旮旯的角落里和我谈条件。”</p>
黄奕能在这个时候用这东西引她出来,无非就两个原因。</p>
要么他和虞徵有往来,因着利益和虞徵联手,条件是她离开王府。</p>
要么他想利用自己,联系上他在京中的其他部下,或者是……为他谋些什么。</p>
她心中思忖着,便听见黄奕说。</p>
“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我的意思。”</p>
她静静地看着黄奕,只等他再说。</p>
眼前看似是黄奕占上风,但她若不露出端倪,让黄奕以为那件事早不是她的心魔,让他以为根本拿捏不住她的弱点,未必此事……没有翻盘的机会。</p>
“要么为我,从八王府将城防军和西郊军营的兵符从王府带出来,要么,顺着虞徵的意思,离开王府跟他去西域。”</p>
黄奕高高在上的语气充满了笃定,仿佛确信她一定会听一样。</p>
说罢,见她未有反应,黄奕忽然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阴冷地说。</p>
“不然……明日我手中所有关于那件事的证据,就通通会送到八王府,或者圣上桌案。”</p>
“你和黄信都出尔反尔惯了,凭什么觉得我会相信?”</p>
纵然早猜到他手中还有别的证据,但当他亲口说要把证据送到王府或是皇宫的时候,晏青扶还是眼神一颤,下意识低下头。</p>
“若不是父亲当年就防着你这个贱人,留了证据以待来日,如今我怎么还能好好站在那,拿着这些东西威胁你?”</p>
黄奕恨声说着,眼疾手快地赶在她话前补充。</p>
“晏青扶,你可别骗我说你不在意了,若是不在意,四月在云台寺,你那么急着杀我做什么?”</p>
为朝纲为大昭,这些理由纵然说得通,可黄奕知道,荆山湖的事是晏青扶的心魔。</p>
晏青扶袖中的手死死攥着,唇色抿到发白又松开,一双凤眸里的暗色和冷然,狠厉像是遮不住一般,通通展现在黄奕面前。</p>
“你明知道不是我做的。”</p>
话落在风里,轻飘飘的一吹就散。</p>
也像是她反驳的这句话一样无力,像是个笑话一般。</p>
果不其然,黄奕嗤笑一声。</p>
“不是你又怎样,证据说是你做的,御史的文册说是你做的,上面盖着先帝的玉印,荆山湖八百百姓的确因为你才没的命,不是你做的又怎么样?”</p>
他眼中的恶意倾泻而出,像玩味一样看着晏青扶已有些失措的神色,又慢慢地补充。</p>
“天下人都相信,是你做的,这就够了。”</p>
*</p>
而与此同时,另一边王府内,容祁办妥了皇宫的事一路回来,却没在小院看见晏青扶。</p>
“小姐不在?”</p>
“小姐又出去了。”</p>
楚嬷嬷说着,担忧地又补充道。</p>
“连早膳都没用。”</p>
什么事这样急切?这一天已经出去了两次了。</p>
容祁一边抬手推开门,一边朝外吩咐。</p>
“译岸,去看看小姐去哪了?”</p>
而他走近桌案边,刚落座,就察觉到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p>
他弯下身子将那份不起眼的文书捡起来,只以为是自己落下的,刚一打开,最下面一行短短的字映入眼帘。</p>
“陉帝五年,夏,西郊荆山湖遇大水,吏部黄信失职致八百百姓惨死于荆山湖外,帝大怒欲下旨处死,青相携五位朝廷重臣跪在乾清宫外死谏,遂保黄大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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