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祁没见她身后跟着译岸，便问道。</p>
“在长街遇见了凤瑜。”</p>
容祁又蹙眉。</p>
“她为难你？”</p>
这东皇的人自来之前就不懂规矩，来了之后是越发猖狂。</p>
看来他还是多给了东皇好脸色。</p>
上次要的城池要少了。</p>
一问到此处，晏青扶就挑眉，似笑眯眯地说。</p>
“如果不是八皇叔你随意惹来的烂桃花，我好好地待在王府，又能被谁为难？”</p>
她话中带了刺，虽然凤瑜对她不足为惧，但平白惹了个麻烦，晏青扶自然也不乐意。</p>
尤其这人还是跟容祁有牵扯的。</p>
“我都不认得她，你这话一说，倒有些株连的意思了。</p>
枉费青相前世主理刑部桩桩案子井井有条，倒学来了这么不分青红皂白？”</p>
容祁本是开玩笑，却见晏青扶瞥了他一眼。</p>
“哪能呢，这不都是跟王爷学的。”</p>
她还记得去江岸城的那次，回程途中他算计了陆行，她不过随口问了一句陆行伤势可有恙，这人就说。</p>
“青相若舍不得，本王将你也留下，看看陆相到底什么时候能好。”</p>
容祁只稍稍怔愣，也想起那时候在江岸城的事。</p>
“都过去几个月了，还真是记仇。”</p>
他感叹着扶额，跟着晏青扶进了屋子。</p>
容祁仍记得她这一趟去是为了探黄奕的下落，便随口问她。</p>
“何束可说了什么？”</p>
晏青扶抿了抿唇，说。</p>
“他似乎不在遄城了。”</p>
“不在遄城？我倒没听韩少卿提及。”</p>
容祁蹙眉道。</p>
黄奕的下落虽然一直没有明确的地方，但韩少卿也知晓他在遄城，如今他离开，韩少卿不可能不传信回来。</p>
“何束该不会说了谎话吧。”</p>
“应当不会。”</p>
何束其人虽然是个佞臣，但对家中父母很是孝顺。</p>
何况临到死前，她许下的利益比黄奕许的更诱人。</p>
只要黄奕在上京，能找到是迟早的事。</p>
他没理由用这些去骗她。</p>
“可有说他去了哪里？”</p>
这句话问出口，晏青扶却踌躇了许久，心下思忖着，才又说。</p>
“何束说他似乎来了上京。”</p>
上京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p>
一个人想藏身是最容易不过的事，可容祁的本事想翻遍上京，也绝非难事。</p>
她犹豫着不想说……到底是怕事情出了变故。</p>
想到这，她刚端起的茶盏微微一晃，就晃出些水渍到衣袖上。</p>
这茶水有些烫，见她呆愣，容祁蹙眉拿了手帕去给她擦拭。</p>
“可伤着了？”</p>
他问出的话晏青扶没有回应，只顺从地任容祁给她擦拭袖口，片刻后犹豫着问。</p>
“王爷当时说的话，还作数吗？”</p>
“什么话？”</p>
“关于黄奕，你说若等找到，便交给我来处理。”</p>
这也是容祁当时以此将她留在王府的理由，他当然记得。</p>
“作数。”</p>
没等晏青扶揣测太久，容祁就淡声又给出了许诺。</p>
黄奕于大昭是祸害，但他身上也没藏着秘密，交到他手里处理，和晏青扶手里，都没什么分别。</p>
何况晏青扶开了口，他也不会不应。</p>
听他这样说，晏青扶才暗暗松了口气，接过帕子说。</p>
“我自己来吧。”</p>
容祁未有勉强，在她低头擦拭水渍的时候说。</p>
“晏青扶，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p>
“重生的事瞒着，我是小九的事也瞒着，这些都是王爷自己发现的，若说瞒什么，兴许也就这些了。”</p>
她轻笑一声，将帕子放到桌沿，说道。</p>
“没有别的？”</p>
容祁抬头，一错不错地看着她。</p>
“没有。”</p>
晏青扶很快摇头。</p>
只要黄奕落到她手里处理掉，她就再没有什么瞒着容祁了。</p>
而黄奕总归是会死的，死人嘴里吐不出什么，所以她现在也不算说谎。</p>
容祁没从她话中听出什么不对，便也放下心，落座在她旁边。</p>
“等午后，姜家就该在北门问斩了吧。”</p>
“嗯，皇帝派去了许多御林军，虞为应当不会为了姜溯再现身。”</p>
他的身份本就有疑，若一朝落入大昭手里，前尘准备与努力付诸东流，实在不是一件划算的事。</p>
果不其然，午时北门外未有一丝异动，虞为从始至终没有出现。</p>
约摸半个时辰过去，就有人从北门回了皇宫去回禀容瑾。</p>
而栖霞宫中，颜芷音的婢女也得了消息，面色沉痛地走到小偏殿。</p>
“娘娘……”</p>
她欲言又止，说了一半就落下泪来。</p>
她是姜家的家生子，对姜家的情分自然深重。</p>
颜芷音正跪坐在小佛堂前念着经文，见她过来回禀，也只停顿了一个音，便又继续念。</p>
婢女见她没有指示，神色也无波无澜，便只能压下想说的话，行礼退了出去。</p>
而她转身的片刻，颜芷音骤然手一松，经书掉落在地上。</p>
风吹过扫开的那一面，写了《法华经》三个字。</p>
凭心而论，姜溯不是个好人，虚伪又自负，胸有沟壑却无大能力，浅薄得很。</p>
但对她又称得上好。</p>
瑾帝元年八月初，死的是大昭人人喊打的姜家，但一事一落，风过无痕，人人喊打也随着午后那一句问斩而渐渐消散，只颜芷音落在下巴处的那滴泪清楚地提醒着。</p>
今时今日过，再无人站在她身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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