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头没开灯，黑乎乎的影子把我吓一跳，刚回过神就听到我爷开口。</p>

“我也没想到，家里出了两个鬼。”</p>

爷爷吧嗒一口烟斗，话里头有些苦涩的意味。</p>

家里伙计，据我所知，都是我爷这些年捡来的，那年代，捡个别人养不起的娃娃，真不是个难事。</p>

虽说我爷在别人眼里是湘江河里最大的王八。</p>

但是对家里伙计，确实比别的铺子好得不是一星半点。</p>

平日里头，即使不在铺子里头干活，也照样发每月口粮钱。就纯养着。</p>

下地干活，不管出不出货，地上说的价，一个吐沫一个钉，上来就给。</p>

出了货，还有“抽水”（卖货后的分成），红包。</p>

就这，家里还是出了鬼。还是两。</p>

所以本就佝偻的小老头，坐在楼梯上的模样更蜷缩了些。</p>

这事，我也无从安慰起。只好接过我爷手上烟斗。坐在老头边上开始抽烟。</p>

“诶，爷爷，下头还有个玉来着。”</p>

“嗯，在黄三包里头，是个能出价的好货。”</p>

我爷比我眼光毒多了，不夸张的说，我爷一辈子看过的玩意，比我吃得饭还多。</p>

他说能出得起价的玩意，肯定差不了。</p>

说到这，有个疑问在我心头压了一天了。</p>

“爷，那墓里头有鬼！”</p>

我想起在墙壁上的那个浅淡黑影，身子哆嗦了一下。</p>

今天一天躺床上，我就在捋清楚下地之后的事。</p>

到最后，我也没想通这鬼影的事儿。</p>

如果说中邪是唐林放的回魂虫造成的假象，那墙壁上的鬼影我是真见到了，还不止一次。</p>

我爷一把夺过我咬在牙里头的烟斗。拿衣袖擦了擦，又塞了一把烟丝。</p>

不屑的嗤笑一声。</p>

“哼，哪有那么多鬼。”</p>

说完，我爷从兜里掏出一个被涂得漆黑的小玩意儿。</p>

仔细一看，这玩意就是个布偶戏的纸片人。</p>

随着我爷手指敲动，那纸片人手臂关节开始乱扭。</p>

在烟头的光亮下，诡异的影子在楼梯上拉得老长。</p>

“懂了没？”</p>

我爷扭过头认真看着我。</p>

这玩意一出来，我就明白了。</p>

合着下地之后撞鬼这事，是唐林和黄三演得一出大戏。</p>

我经验不足，被乱了阵脚。先入为主的认为，墓里头真有鬼。</p>

“他两知道，这次是你下地看窑。上山的路上做的。”</p>

我爷将纸片揉碎，随手丢下楼梯。</p>

“爷，你是咋知道家里伙计里头有鬼的？”</p>

我爷在我心里虽然很厉害，但是我也没觉得他是神仙，没未卜先知的本事，于是问出口。</p>

没想到我爷在听到我这话之后，陷入了很久的沉默。</p>

将最后一口烟吐出之后，我爷咬了咬牙，满是皱纹的脸颊瘪了瘪。</p>

“假如，我是说假如，有天，我和你爹，你大伯，消失了你会怎么办？”</p>

“怎么办？找呗，湘潭这一亩三分地，还能一下子少三个神仙？”</p>

我也没注意我爷绕过了我的问题。没头没脑的一句，我当时还以为我爷跟我开玩笑来着。</p>

我说完这话，我爷笑得很意味深长的摸了摸 我脑壳。</p>

把烟斗甩给我就晃晃悠悠走了。</p>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在湘江边上，土里抢食的老头子，很早很早，就在想着，怎么让我活下去。</p>

后来我是迷迷糊糊靠在栏杆上睡过去的。</p>

我做了个梦，梦见一个手脚都被切断，淌着血的看不清面目的人。</p>

一直诡异的对着我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