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出言打扰，而是安静护着他，直到天明。</p>

——天明，大殿，朝议。</p>

王宸依旧安三公席，领座百官。</p>

“诸官奏事！”</p>

随着张辩尖锐的嗓子一喊，卢晃、徐岩先后出列，奏陈并州粮案。</p>

以往粮案，从地方上来说，往往是一库或一县一郡犯案；而并州粮案，是整个并州，上到州府、下至县乡仓储。</p>

从形式上而言，有的地方是官员监守自盗、有的是大户偷粮藏粮、有的是藏匿田亩、极少数官商一块勾结，在秤砣和案牍记录上做手脚，腐蚀蒙蔽中枢。</p>

并州很好，全部包圆了。</p>

等两人将诸地、诸事、涉及诸人全部述说一遍，大半个时辰都要过去了。</p>

满殿重臣，悉数沉默。</p>

介于并州的特殊地域和状况，聪明人都知道里面猫腻不少。</p>

以往只是不上称罢了……</p>

御史中丞走出：“臣失职！”</p>

“此番要处置的人太多，你这失职之罪，还是暂且按下吧。”</p>

天子一挥袖袍。</p>

御史中丞既惭愧又庆幸，默然退回。</p>

“儿臣有事启奏！”</p>

已赶回的周彻出列，直接将重磅甩下：“并州众人，官员以太原郡守杨松为首、大户以太原王氏为首，见事败生怒，意图戕害使者李鹤、马逾韩二人。”</p>

“聚众千余人，持刀枪弓弩，辅以火攻，围儿臣与李、马二人落榻之甄氏酒楼。”</p>

“儿臣现身后，彼辈尤叛心坚定，挥众攻之。”</p>

“幸得府内甲士与绣衣使者死战相护，中郎将秦度率军驰援及时，儿臣方得幸免归京，来见父皇。”</p>

此言一出，朝堂骇然。</p>

能站在这大殿中的，都是帝国权力顶端的一批人，无不耳聪目明，眼线遍布。</p>

加之彼此都有站队和派系，消息共享。</p>

昨天夜里，他们便多少得到一些风声，但终究不如当事人说的这般具体和震撼。</p>

单是听着，他们都有点佩服并州那伙人：兄嘚，胆真肥啊！</p>

而后，他们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周彻：你胆也肥！</p>

真拿自己当鱼饵用是吧？</p>

“竟有此事！？”有人发出了惊声。</p>

不待众人看清，杨大便站了出来：“我亲眼目睹，也亲自拔刀，与王氏王颉交战百余回合。”</p>

天子端坐在那，脸上无喜无悲，却让人大气也不敢喘：“让秦度、杨松上殿。”</p>

秦度是披着武官袍上殿的。</p>

杨松则手足俱带铁链，这是重犯的专享。</p>

“杨松，对于供纸上所言之罪，你可有要辩驳的？”天子问。</p>

这一桩案，从藏田藏粮欺瞒朝廷，再到围攻皇嗣，说是惊天也不为过。</p>

虽已证据确凿，但天子还是拿到朝议上来当着百官面再过问，要的就是明示天下人。</p>

杨松伏地，颤声道：“陛下面前，罪臣不敢言谎。”</p>

“围攻朝廷特使，此事确实有罪臣主导和参与，但图谋杀害六皇子！”</p>

他抬起了些头，看了一眼坐在那的王宸：“罪臣那时在外围，等榆次县令来报时，王颉等人已经动手了……”</p>

“你是说，你是被迫拖下水的？”天子目光微合：“那你告诉朕，你为何不出面阻止，反而下令紧闭城门，阻碍秦度进军援救？甚至秦度破开城门后，你还率众抵抗？”</p>

“罪臣……罪臣……”</p>

“秦度！可有此事？！”天子喝问。</p>

“有！”秦度立即回道：“他亲自挥兵，杀军士数人，还是被殿下身边武人盖越拿下。”</p>

天子冷笑，反问杨松：“那与图谋杀害皇嗣何异？！”</p>

杨松崩溃，疯狂磕头，大哭道：“陛下，罪臣一时糊涂，请陛下念及罪臣往日之功……”</p>

“你还有脸提功！？”</p>

天子大怒，道：“你往日建了些功，所以敢联合叛军，图谋杀害朕的儿子。”</p>

“那这满朝公卿中，远有功劳比你大的，他们岂不是能凭功砍了朕的头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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