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河东回信：周角并部众将在五日后入京。</p>

“五日后寅时，大河之上，清点金银。”</p>

“金银无误，周主率众登殿下之船南来，金氏押金银往北，以成交易。”</p>

“除交易条件外，愿得天子圣诏，恕角并河东众诸罪。”</p>

——拿到回信的周明舒了一口气，眼神烁然，似从接连吃瘪中走了出来。</p>

也应如此，待此计成，此前吃的那些亏又算得了什么呢？</p>

“备车，进宫面圣！”</p>

“是！”</p>

殿内，天子见周明来，似笑非笑，先发制人：“老五，近来外面多有不利于你的风声啊。”</p>

周明立即跪下：“父皇，儿臣冤枉！”</p>

“好了。”天子摆摆手：“朕此前便与你们说过，自己注意好轻重，伤的终究是我皇室体面。”</p>

“说说吧，过来何事？”</p>

周明口中称是，心头冷笑不止。</p>

注意好轻重？</p>

自己绝不可能留手！</p>

老六必须弄死！</p>

“启禀父皇，五日后，周角并河东降众入京。”</p>

“并将禁军交回，中枢可提前差人去督点。”</p>

周明这话一说，天子目光一亮：“哦？你与他谈成了？”</p>

周明道：“周角本就由儿臣说降，这些事早已在议了……哼！老六弄虚作假也夺不走。”</p>

“哈哈哈！”天子忽然大笑。</p>

周明一时困惑，老六作假，不过小道尔，这很好笑么？</p>

转念一想，河东之疾附噬多年，终能彻底拔除，他想必是为此大快吧？</p>

“你们之间的事，朕细究不清，朕只看结果。”</p>

“父皇静待结果便是！”周明信心十足。</p>

“好！”天子颔首，又笑问道：“他可还有要求么？”</p>

“有，周角并众请父皇赐下一道赦旨，方敢入京。”周明道。</p>

“那周角自起事来，讨平诸逆、镇杀郭贼，有功无过，可称大义之师，何以言罪？”天子面带笑意，摇头复点头：“罢！既他要，你又出面来求，便赐他一道——拟旨！”</p>

身边奉笔之人即刻提起笔来。</p>

“简单一些，就说‘周角并所部之众，自入京时起，勿论前罪有无，一应皆消！’”</p>

书毕，天子亲自看了一眼，才拿着走到周明面前。</p>

周明赶紧俯身，双手来接。</p>

天子手持圣旨，目光审视着周明，久久不言。</p>

周明正觉奇怪时，天子忽然一叹：“行事小心，多留退路，善待他人，也是善待自己。”</p>

周明愣了一下，心头再度冷笑不止！</p>

又是来替老六说情？</p>

父皇当真如此喜欢老六么？</p>

倒是未必，要不然此前为何会不管他死活……或许是因为老六的母亲吧？</p>

毕竟，当初皇甫氏最为得宠，冠绝后宫。</p>

或许是，他身为天子，总要做出一副慈父派头来？</p>

可您自己不是踏着兄弟的血骨登上这宝座的么？</p>

虚伪！</p>

……周明接过天子递来的圣旨，一脸诚恳：“儿臣谨遵父皇教诲！”</p>

揣好圣旨后，周明道：“督点禁军之事，虽属兵曹份内之务，但恐皇甫龙庭并非恰当人选。”</p>

天子笑道：“这件事朕会安排好，若有问题，谁也逃不过的。”</p>

周明咬了咬牙：“事急之时，父皇需防备有人狗急跳墙！”</p>

这已经是明示了：皇甫龙庭跟老六穿一条裤子，让他去点禁军，万一没活路了，搞不好会造反。</p>

“倘若一个兵曹便能让禁军造朕的反，朕也该死了。”天子笑意愈浓。</p>

“儿臣惶恐！”</p>

周明退下后，杨大行至天子身侧：“陛下，邻近数郡有绣衣传来飞书急报。”</p>

“何事呢？”</p>

杨大犹豫片刻，道：“五皇子在召集武人！”</p>

天子沉默半晌，点了点头：“朕知道了。”</p>

“陛下，咱要提防吗？”</p>

“提防什么？小孩子闹腾，还能伤到大人么？”</p>

天子摇头发笑，继而又一声叹：“由他去吧！”</p>

周明离开皇宫后，又去了司空府和廷尉处。</p>

“此功若得，不止于胜在朝堂。”王宸听完计划后，给出这么一句话。</p>

周明豁然：“王公的意思，是借此卸去我身上的舆潮压力？”</p>

王宸带笑颔首：“只看结果的，又何止陛下一人呢？天下人皆如是，雒京人更如是！”</p>

本朝武功强盛，河东之患犹如天赐，是许多雒京人心中埋藏的恐慌。</p>

万一，那绵延数年不绝、不给丝毫活路的天灾跨河而来呢？</p>

强盛的武功平定不了河东的天患，又依靠什么能保住雒京的安定？</p>

在这种心理下，谁是真正平定河东的人，谁便是世人所公认的英雄。</p>

舆潮之所以放过周汉，不正因为他屡屡浴血河东战场么？</p>